幽微殿被封了起來，以往只是謝蘊不能出去，現在卻是連旁人都不許進去了。

 可院子里的那座大灶卻沒有拆，許是殷稷忘了，也或許是覺得事到如今拆了也沒有意義，便仍舊留著它在院子里。

 謝蘊卻也再也沒心思用它了，那些毫無用的湯藥已經發揮完了它的用；那些被過手腳，一點燃就會濃煙四溢的木柴，也再也不必被人點燃。

 這個幽微殿終于得如其名，徹底被這座宮城忘了。

 謝蘊前幾天也是守著這座宮殿生活，現在卻才真切的到寂寞，整天整天的坐在后院看那個雪人，然后去看自己肩膀上的傷，哦對，不是肩膀了，因為已經蔓延到頸側了。

 昨天晚上突發奇想，想著要是用針挑破了那層完好的皮，會變什麼樣，可猶豫許久還是沒能下得去手。

 不只是怕疼，更是被那傷嚇到了。

 先前小的時候還能忍，現在擴散得這麼厲害，連看一眼都需要莫大的勇氣。

 甚至開始做噩夢，夢見自己一覺醒來化了一灘爛泥，腐爛到連臉都看不出模樣來。

 被驚醒了，靠在床頭坐了一宿。

 這一夜格外漫長，天過了很久才亮起來，等過窗戶照進來的時候，謝蘊頗有些恍惚。

 殿門被推開時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來來了客人。

 “短短五天不見，姑姑真是落魄了許多。”

 青鳥笑看過來，眼神里著毫不客氣的打量，顯然謝蘊的落魄對而言是頗值得高興的事。

 謝蘊并不意外會來，甚至可以說其實一直在等長信宮的人，但仍舊被青鳥的話撥了心弦，五天……上次和青鳥見面還是在含章殿，也就是說和殷稷決裂也才過去三天。

 才三天而已，竟然覺得過去很久很久了。

 輕輕了下指尖，目落在青鳥后，一人穿斗篷，頭戴兜帽，進門后便坐在了椅子上，雖然始終未曾言語，可份還是再明顯不過。

 青鳥似是也不敢再讓對方多等，譏諷完謝蘊便出去守門了。

 對方這才將兜帽摘下來，毫不意外的是太后那張不怒自威的臉:“哀家今日來，是來給你道喜的，今日早朝，皇帝念王貴人孕育皇嗣有功，下旨晉升為妃，待皇嗣誕生，再行封后大禮。”

 看著謝蘊笑起來，笑容里卻滿是冷意:“世家養出來的兒，竟然輕易被一個江湖騙子蒙蔽，簡直愚蠢，現在的結果你可滿意？”

 謝蘊垂下眼睛，自然是滿意的，否則不是白白胡鬧了嗎？

 太后臉卻越發難看，約察覺到了皇帝忽然決定立后和謝蘊不了關系，可思前想后卻沒想到這麼做對謝蘊有什麼好，便又將這猜測了下去。

 可不管是不是謝蘊有意為之，殷稷立后都是在和謝蘊被欺騙一事有關，現在的況對很不利，看見謝蘊難免會有些遷怒。

 而且今日來，還有另一個目的。

 “王惜奴當初被貶斥奪權，就是因為你，如今高居妃位，又懷皇嗣，想要收拾你簡直易如反掌，他日冊封為后，你怕是還要行跪拜大禮……皇上此舉還真是不顧你的死活。”

 謝蘊心臟下意識疼了一下，回神后頗有些無可奈何，人真的是很奇怪，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從別人里再聽一遍，竟然還是會覺得難。

 不可思議。

 可心口的確是針扎似的難，不得不抬手摁了摁，一向紅潤健康的臉也難得的白了下去。

 太后冷眼看著失態，心里痛快至極，有反應就好，有反應就會有，時至今日仍舊對謝蘊當日所言持有懷疑。

 荀宜祿好歹是荀家心教養的家主，怎麼會被茍延殘的謝家發現蹤跡？

 而且靖安侯那個人一向謹慎，即便手握兵權，可人都在邊境，他當真有那麼大的膽子，刺殺世家家主嗎？

 滿心懷疑，可先前謝蘊一心維護殷稷，諸多試探反而會陷被，倒不如先假裝相信敵輕視，再致命一擊。

 轉了轉手上的戒指，眼底閃過流:“真是可惜了，哀家對你頗有些惜才，也不忍你這般屈辱，但你當初為了幫皇帝已經將籌碼都出來了，哀家素來無利不起早，便是想幫你都下不去手了……”

 說著起似是要走:“謝蘊，你便在這里安心等著王貴人，哦不，現在應該是莊妃了，等著的回禮吧。”

 謝蘊的臉變得越發難看，雖然閉著沒吭聲，目卻一直落在太后上，眼見真的要出門才慌忙開口:“我還有一個籌碼。”

 太后心里一跳，來了。

 “我知道荀宜祿在哪里出現過，太后若是要尋人，不妨派人去那里看看。”

 太后故作鎮定，去哪里找荀宜祿的確是現在最為難之，當日混是自南方而起，自南方北上，所經之太多了，只能各都派了人，以至于如今用人時很有些捉襟見肘，何況為了穩住荀家，還不能大張旗鼓地找。

 可不能如此輕易就被謝蘊牽著鼻子走:“你說你知道你便知道？若是你隨便找一糊弄哀家呢？”

 “先前我被人欺騙，已經將所有人都得罪了，如今唯有太后還肯對我出援手，我如何敢騙你？”

 太后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，施恩似的點了點頭:“說吧。”

 謝蘊卻又猶豫起來:“若是我說了，太后不會食言不管我了吧？”

 “除了相信哀家，你還有的選嗎？”

 這句話中了謝蘊的痛腳，沉思許久才苦笑出聲:“也對，罷了，說就說吧……上次我得到的消息是他被靖安侯的人追殺躲進了青州，太后派人去找找吧。”

 青州夠大，且地方勢力盤錯節，太后要找人可要花不功夫，越找不到就越會忌憚靖安侯，屆時不想和殷稷站在一起都不行。

 太后瞇眼看著，似是在衡量這句話可不可信，半晌忽地一笑:“找人多費功夫，哀家有個更快的法子，只要哀家去一趟青州，駕出游這麼大的消息，你說他會不會主來尋哀家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