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扭頭看過去,就見謝蘊正平靜得不可思議,剛才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慌和恐懼,此時像是風吹過一般毫無痕跡。
他心臟狠狠跳了兩下,警惕地后退了一步:“這種時候和我耍心機是沒有用的,你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。”
謝蘊了下肩膀,不知道剛才張唯賢那句給下毒有幾分真幾分假,但現在也并不關心,如同張唯賢所說,那麼多太醫都沒能看出來,已經無路可走,可——
“我不需要別的路走,這就是我要的結果,張院正,在我最需要棋子的時候你送上門來,真是多謝你了。”
張唯賢心跳的越發混,明明自己才是掌握主權的那個人,可不知道為什麼,面對這樣的謝蘊他卻有種很不好的預,但他仍舊咬牙撐:“你就是而已,我就不信你還有別的活路。”
“?”
謝蘊笑了一聲,眼神有一瞬間的晦,“我想證明自己中毒很簡單……”
抬手撕掉了肩膀的裳,將那點已經擴散到拳頭大小的古怪傷痕了出來:“張太醫,嚇人嗎?”
張唯賢猛地后退了一步,饒是他為太醫見慣了各式各樣的傷痕,可謝蘊上的這種卻還是看得他幾作嘔,這本不該是長在人上的傷痕。
不,說是傷痕都抬舉了,那本就是一層薄包裹了一癱爛。
“你,你怎麼會這樣?”
這樣的傷放在誰面前,都不敢說沒事,他費盡心思設的這個讓謝蘊眾叛親離的局不攻自破。
原來謝蘊真的有辦法自證清白,到時候皇上要是信了的話,那他這個罪魁禍首……
他“砰”的一聲跪在了地上:“謝蘊姑姑,饒命,饒了我吧,我一時鬼迷心竅,我不該這麼缺德,我……”
謝蘊沒有理會他,慢條斯理地將傷重新裹了起來,這才看了張唯賢一眼,然后抬狠狠踹了他一腳。
張唯賢卻不惱反喜,摔倒在地后立刻便起又迎了上來:“姑姑再給我一腳,踹倒你解氣為止,只要你不告訴皇上……”
“我不會告訴他的。”
謝蘊如他所言又踹了一腳,這次腳底卻并未挪開,而是死死踩在了他口,“不止不會告訴他,你還要把你想說的那些話都說完。”
張唯賢只當是在譏諷自己,忙不迭搖頭:“不敢,不敢了,我一個字都不敢瞎說,姑姑你讓我說什麼我才會說什麼……”
“我就是要讓你說這些!”
謝蘊低喝一聲打斷了他,半蹲下來垂眼凝視著狼狽不堪的男人:“剛才你讓我猜你會說什麼,我猜到了,那現在不如你也猜猜,我為什麼舍了廖扶傷,讓你進來?”
張唯賢命在旦夕,哪里還有心思去猜這些,可他又不敢反抗,只好著頭皮搖頭:“我不知道,姑姑心思莫測,我猜不到……”
謝蘊嘖了一聲:“有件事你不知道,其實當日在龍船上我便已經中毒了,你不下手我也活不了多久。”
張唯賢一愣,隨即后悔仿佛爬蟲,一瞬間便蔓延全,要是早知道謝蘊火不了多久,他何必費這麼多心思……
“姑姑饒命……”
謝蘊搖搖頭:“不是說了嗎,我不會殺你,殺你的另有其人,張唯賢,你得好好活著。”蘇丹小說網
張唯賢起初還沒聽明白,可很快一道亮就劃過了腦海。
謝蘊說的另有其人莫不是皇帝?等謝蘊毒發亡時,皇帝就會發現自己錯怪了,憤怒之下肯定要找人發泄怒火。
他和廖扶傷來的次數最多,而在今天這生死局里,廖扶傷連門都沒能進,所以這抗下雷霆之怒的除了他再無旁人。
謝蘊這是要他接下來的每一天都在擔驚怕里飽折磨,惡毒,太惡毒了!
他抗拒地搖頭:“不,我不說,我只要說你真的中了毒,皇上就不會把我怎麼樣……”
“那我就只能告訴皇上,是你給我下的毒了。”
張唯賢僵住,一瞬間很想回到半刻鐘前掐死那個口無遮攔的自己,他怎麼就那麼囂張地把實話說了呢?
他自己把自己上了絕境!
他有些崩潰:“謝蘊姑姑,你為什麼要這麼做?明明有條生路,你為什麼不走,為了報復我你把自己也搭進去,這值得嗎?”
“報復你?”
謝蘊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,松開了踩著張唯賢的腳,一步步回了床榻,頭一歪,就能從窗戶里看見后院的雪人。
輕輕扯了下角:“你還沒有那個分量,我起初只是覺得無聊,看你折騰就當是看樂子了,可后來……”
發現了那個傷,意識到自己真的時日不多了,而偏偏殷稷這個時候說,他還不打算立后。
后位是平衡王家和荀家最重要的籌碼,現在的況來看就算皇子誕生,王貴人的位份也不夠資格養,而為祖母,太后會順理章地監國輔政。
如此一來,殷稷便仍舊是眾矢之的。
可若是后位落在王惜奴上,便能達平衡,雙方都不敢再輕舉妄。
謝蘊很清楚,殷稷不是沒看這一點,只是他想將最好的留給,就算他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,他也還是想給。
所以,不得不推他一把,哪怕會因此徹底決裂,會因此余生再不得相見,也得推他一把。
又抬手了下肩膀,輕輕合了下眼睛,殷稷,我會用這次決裂,將荀家徹底推上你的船,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麼多了……
“張太醫,你該出去了。”
張唯賢涕泗橫流:“我上有老下有小,我該死,可他們是無辜的啊……”
謝蘊眼神冷漠,毫無波瀾:“別讓我說第二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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