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來干什麼？”

 張唯賢看了眼車外，確定沒人靠近才低聲音怪笑了一聲:“當然是來看看姑姑你這幾天過得怎麼樣了……我的手段，姑姑可還喜歡？”

 謝蘊指尖驟然攥，當日被那銀針折磨得死去活來的記憶不控制地翻涌出來，不自覺瑟了一下。

 以往蔡添喜說過很多次，做奴才的，若是沒了主子的寵幸，就什麼都不是，以前總不信，現在才明白還是有道理的。

 至如果還在殷稷邊，張唯賢這種人絕不敢如此猖狂。

 可再痛苦，也不會在這種人面前低頭，咬著牙，將又涌出來的沫咽了回去，一字一頓道:“我說過的，但凡我活一日……這賬就一定會和你算……”

 張唯賢臉變了變，他今日來想看痛苦求饒的，卻沒想到會得到這麼一句話，賤骨頭，非要來的才知道服！

 他了袖子里的針包，很想按照當日龍船上的形再來一回，可思前想后終究是不敢。

 且不說車外人來人往的，很容易發現端倪，就算沒有他們也要回宮了，謝蘊在宮里經營多年，說不得還藏了什麼后手，要是暗地里給他來的……

 反正不過幾天謝蘊就沒命了，他就不妨先服個，等人死了，他就可以徹底安心了。

 想著這些他緩和了臉:“你也不用這麼生氣，是你對不起我在先，我討回一二也正常，做人要大度，你我之間的恩怨就此作罷如何？”

 謝蘊險些被氣笑了，做人要大度？

 這人怎麼有臉說這種話？

 抬眼看著張唯賢，很想一口唾沫啐在他臉上，然而終究有心無力，剛才那長長的一段路已經花了所有的力氣。

 “你要弄清楚，和解對你最有好，”對方施恩般再次開口，“你上這疼只有我能止得住，你現在點點頭我即刻為你施針緩解，以后每三日我去為你施一次針，你日后就再不用這種苦了，我也算有誠意了吧？”

 誠意？這分明是威脅。

 謝蘊冷笑出聲，拒絕的話就在邊卻遲遲沒能說出口。

 按照以往的子，哪怕是疼死在這里，也絕對要拉著張唯賢給自己墊背，可不知道自己還有多時間，真的要浪費在這樣的人上嗎？

 原本總以為等死可怕，現在才知道不知道死期是哪天才最難熬。

 “好，我答應。”

 思前想后還是退了一步，張唯賢自以為蔽地松了口氣，眼底帶了不合時宜的喜，針上前為謝蘊止疼。

 “但你要為我做一件事。”

 張唯賢的臉拉了下去:“和解是你占便宜，你還想提要求。”

 “不是什麼難事，但你不答應，我們就不能和解。”

 “你！”張唯賢臉越發難看，但猶豫過后還是抬了抬下:“說來聽聽。”

 謝蘊又看了眼手背上的跡，眼神沉了沉:“我要你幫我找一個滇南的大夫來。”

 既然那毒是在滇南中的，那滇南的大夫應當比太醫更可靠一些。

 張唯賢卻瞬間變了臉，他驚疑不定地看著謝蘊:“你要滇南的大夫干什麼？”

 干什麼？自然是想活命。

 謝蘊先前放任這毒不管，既是因為廖扶傷的話存了幾分僥幸，盼著一切都是多想了；也是覺得自己早晚都會死，就不必在這上頭浪費時間，反正已經疼了那麼久也沒別的癥狀，興許就只是疼一疼而已。

 可現在的黑了，先前的自欺欺人不攻自破；而鐘白也說殷稷有了別的辦法，不必走那條路也能諸般保全，這種形下，自然要想法子活下去。

 “這與你無關，你在滇南那麼久，找個滇南大夫應該不難吧？”

 張唯賢猶豫不定，先前他對自己的毒草十分自信，可謝蘊的這個要求卻瞬間就讓他慌了，難道已經察覺到了什麼？

 “好，我給你找。”

 他還是答應了下來，不為旁地，先穩住謝蘊就好，反正找個大夫需要多久是他說了算，他一直找就行了。

 “先給我施針止疼。”

 謝蘊再次開口，張唯賢嗤了一聲才慢吞吞出銀針，比劃了半天卻遲遲沒落下，謝蘊知道他是在故意為難，索閉上眼睛不去理會。

 張唯賢大約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了，銀針終于落下，他倒是沒撒謊，謝蘊很清楚地覺到上那蝕骨的痛楚在慢慢止息。

 “答應你的我可做了一半了，謝姑姑可管好自己的，”張唯賢將銀針收回布包里，起下了馬車，后半截話遠遠飄過來，“人我會找的，你安心等著吧。”

 謝蘊沒有理會，靠在車廂上靜靜算著時間，一盞茶后，一點腥甜再次涌了上來，嘆了口氣，這嘔之癥果然沒有因為疼痛消解而痊愈。

 罷了，等滇南的大夫來了再看看吧想，希會有轉機。

 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遭遇的事太多，有了疑心病的緣故，總覺得張唯賢剛才的反應有些奇怪。

 滇南的大夫……

 馬車慢慢停了下來，玉春敲了敲車窗:“姑姑，到了，下車吧。”

 他們停的地方在二宮門，再往前走幾步就是后宮。

 謝蘊一下車就看見了那朱紅的宮墻，悉的場景讓人不自覺恍惚，卻很快被一道聲音打破:“姑姑！”

 秀秀小跑著湊了過來，顯然忘了之前被攆回來的不快，一頭撞進了謝蘊懷里:“姑姑，你總算回來了，我想死你了！”

 沒怎麼用力，可謝蘊還是被撞得踉蹌了一下，好在玉春有眼力見，一把扶住了:“姑姑小心。”

 謝蘊道了謝，這才拍了拍秀秀的頭，示意從懷里出來，還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到秀秀了，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:“你怎麼來這里了？皇上回朝，尚宮局正忙碌，怎麼會放人？”

 “良妃娘娘特許的，”秀秀抱著的胳膊不撒手，“昨天我就去乾元宮幫著姑姑收拾偏殿了，還燒好了熱水，姑姑先回去泡一泡，然后和我說說南邊什麼樣子。”

 拉著謝蘊就往乾元宮去，卻被玉春攔住了去路，他輕輕嘆了口氣:“對不住了姑姑，皇上讓您去守幽微殿，從今以后您就不住在乾元宮了。”

 謝蘊愣住，秀秀不敢置信道:“怎麼可能？玉春公公，你是不是聽錯了？”

 玉春苦笑了一聲:“皇上金口玉言，我有幾個腦袋敢傳錯話啊？”

 “可這是姑姑啊，皇上怎麼可能讓搬出去？這不可能的啊……”

 秀秀急了，將墜子發簪摘下來往玉春手里塞:“公公，你再去問問，再去問問好不好？”

 玉春滿臉為難，秀秀只當是東西不夠，抬手就去摘鐲子。

 “秀秀，”謝蘊抓住的手，輕輕搖了搖頭，“算了。”

 玉春應該是沒有傳錯話的。

 殷稷，上次的事讓你連想起我都不愿意了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