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宴的時辰很快到了，眾人陸續席，謝蘊還在人群里搜尋那個腰佩玉葉子的宮人，一時有些走神，等回過神來的時候，已經被殷稷帶著走到了上首。

 人群察覺到了他們的異，目或探究或驚訝或鄙夷地看過來，謝蘊這才回神，連忙想要后退，卻被殷稷一把拉住了手。

 “你今天就坐在這里。”

 他手上用力，生生把謝蘊拽得坐了下來，他仿佛忘了在場還有很多人，語氣十分自然:“你的位置本來就該在這里。”

 謝蘊有些驚訝，雖然殷稷已經很久沒有和講份尊卑了，甚至還說出了是乾元宮另一個主子那種話來，可私下里和人前卻完全是兩碼事。

 不自覺搖頭:“這不合規矩，我現在只是一個宮人。”

 “很快就不是了。”殷稷笑了笑，看似說得漫不經心，眼底卻滿是鄭重，“我不是說了嗎？會送你一份禮。”

 謝蘊被說得一愣，禮？讓不是宮人的禮?

 殷稷不會想要在這種地方納為妃吧？

 “你別胡鬧，”察覺到所有人都在暗中打量他們，聲音得很低，“我從未想過做后妃，你是知道的。”

 殷稷一頓，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似的悶頭笑起來，可前不久他才被王荀兩家氣到，眼下這麼一笑，心口頓時又疼起來。

 他抬手了兩下，卻仍舊笑得愉悅，謝蘊有些惱:“你聽見了沒有？”

 殷稷忙不迭斂了笑:“聽見了聽見了……可是謝姑娘，你想什麼呢？后妃之位怎麼配得上你？”

 他只說了個話頭便停了，可就算只有這短短半句卻仍舊讓謝蘊懵了一下。

 能坐在殷稷邊，卻又不是后妃……

 眼底都是不可思議，殷稷在想什麼？他應該不會天真地以為立后只是他一個人的事吧？

 “這個想法會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，以后不要再提了。”

 殷稷側頭看著，并沒有因為被潑了冷水而氣惱，反而含笑湊了過來:“總得試試才知道，謝姑娘說這話是怕自己做不到還是怕我做不到？”

 謝蘊沒有心思和他開玩笑，且不說和齊王有過婚約的事還能不能讓宗親接為殷稷的正妻，單單就是現在的份就足以在兩人中間劃出鴻。

 歷朝歷代沒有哪位皇后的出是罪人。

 他們也不是沒想過要為謝家翻案，可實在是難上加難，且不說當日推著謝家走向敗亡的幕后黑手有多強大，單單就是謝家自己也算不得太過清白。

 父親的確不曾主結黨，可樹一旦大了，系便只會盤錯節，越纏越，砍不斷理不清。

 “我們這樣就很好了，你聽我的，不要做無謂的事。”

 殷稷沒再繼續爭辯，只深深看了謝蘊一眼，然而就是這一眼，卻看得謝蘊心臟突突直跳，一把抓住殷稷的手，很想問他是不是已經手謀劃了什麼，可話剛到邊蔡添喜就在門口高喊了一聲“百進獻”，不得不暫時閉了。

 滇南吏陸續上前獻禮，有的是茶葉，有的是點心，還有人進了一道佳肴，卻是炸蟲子。

 場面一時有些嘈雜，謝蘊卻無心理會，滿腦子都是殷稷剛才的樣子，他希對方只是隨口一提，并沒有真的牽扯其中，謝家上著的山太大了，不留神會帶累殷稷墜深淵。

 對殷稷而言，并不值得。

 那盤炸蟲子被送了出去，宴廳暫時安靜下來，謝蘊抓住空檔看向殷稷:“你聽我一句勸，不管待會有什麼謀劃都取消，對有些人而言，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，他們的反應會很激烈，說不定會……”

 突兀地想起這段日子殷稷遭遇的一切，迫，流言，刺殺，心口狠狠一扯:“你前陣子不會就是在……”

 “噓。”

 殷稷輕聲道，他垂眼看過來，眼底明明布滿，目卻清明徹，“我知道我在做什麼。”

 不，你不知道！

 謝蘊心慌的厲害，在這個世家橫行的時代，殷稷本不知道帝王這個位置有多脆弱。

 “殷稷……”

 “臣臨滄知府方德旺拜見皇上，臣進獻之乃是滇南名酒醉明月，請您品嘗。”

 謝蘊的話被迫中止于滇南吏的進獻，獻禮還沒有結束，對方按制進門拜見，誰都不會阻攔。

 謝蘊心急如焚，卻只能暫且按捺，心里帶著幾分僥幸地期盼著殷稷還沒做到更深一層的地步，還有余地退回去自保。

 醉明月被送了上來，有侍接過送到前，謝蘊正看著殷稷，余瞥見什麼東西晃了一下，下意識看了一眼，卻剛好看見那枚十分眼的玉葉子。

 這就是方才在人群里看見的那個人！

 然而對方仍舊沒看，仿佛本不認識這個人一樣，注意力反而都在殷稷上，甚至在看見蔡添喜銀針試毒的時候指尖還了一下。

 謝蘊心口莫名一跳。

 是知道今天謝淮安安的人手要在船上鬧事的，只是先前追問了幾次會如何鬧事，謝淮安給出的答案都是因地制宜，適時而變，也就是說，從酒水里手腳也不是不可能的。

 可謝淮安答應過，不會殷稷的命，所以就算酒水里有東西，應該也不會致命……

 “等等，”還是攔住了殷稷的手，雖然仍舊覺得謝淮安不會糊涂到弒君，但不知道為什麼心里就是不安，出于這份不好的覺，攔下了那杯酒，“奴婢聞著這酒香，饞得很，皇上賞給奴婢吧。”

 酒杯都遞到了邊，殷稷又生生挪開了，眼底帶了幾分無奈:“我記得你以往并不貪杯。”

 謝蘊不敢多言，只抬手將酒杯搶了過來，隨口扯了個借口:“太醫說過用藥期間不得飲酒，請皇上自知。”

 殷稷嘆了口氣:“知道了。”

 眾目睽睽之下，謝蘊拿了酒不好不喝，卻只是剛口便借著拭的作將酒吐到了帕子里。

 那宮人朝看了過來，目十分詭異，看得謝蘊越發不安，這酒難道真的有問題？

 眼底閃過幾分怒氣，謝淮安到底有沒有把的話聽進去？

 隨手放下酒杯，眼見獻禮已經結束，正要再提一句讓殷稷打消到位謝家翻案的念頭，外頭就忽然起來，約有人在喊走水了。

 謝蘊一愣，又出子了？難道今天還有人要生事？還是說這才是謝淮安準備的聲東擊西？

 那剛才那個人呢？對方明明戴著謝家的信……

 朝人群看過去，對方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