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稷原本是打算和朝臣去議政廳的,可半路上得了謝蘊的糖便將這茬給忘了,等回了自己的房間,開了紙包打算吃糖的時候才發現朝臣還都跟著自己。
他看了看手里的糖,又看了看紙包,猶豫片刻還是放進了里。
“謝蘊給朕買的。”
他解釋了一句,朝臣自然知道,畢竟剛才都看見了,可皇上都開口了,不接茬似乎也不好,眾人只好七八舌地開始稱贊謝蘊。
殷稷聽得心里熨帖,臉上不自覺帶了笑,卻很快又板起臉來:“行了,沒什麼好夸的,好不容易下一趟船旁人都知道買胭脂水,就只知道給朕買糖,沒出息……”
朝臣聽得閉了,面面相覷都有些不準殷稷這什麼意思,看著像是在嫌棄人,可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聽出了一炫耀的味道,可一個丫頭不想著主子想著誰?有什麼好顯擺的?
王沿上前一步拱手,剛想岔開話題就見殷稷往前探了探:“王卿的夫人也在船上吧?給你買什麼了?”
王沿被問得一愣,他家夫人日日只知道為難兒媳婦,哪有功夫管他?
他一時沒言語,殷稷恍然地“哦”了一聲:“什麼都沒給你買啊……王卿,你可不討你夫人喜歡啊。”
王沿:“……”
我一個大男人為什麼要去討夫人的喜歡?
他被鄙夷得心里窩火,想發作卻又不敢,只能木著臉退了回去。
人群里傳出來一聲輕笑,殷稷瞇起眼睛看了過去,卻是秦適的孫子秦玉,他是三年前中的舉,如今在吏部考功司任職,雖然只有從六品,倒也是兢兢業業,踏實肯干。
此次南巡,殷稷除了帶走王竇蕭荀四家的掌權人,好給祁硯和秦適騰地方讓他們給徐功下絆子奪權之外,還帶了一批六部踏實肯干的年輕人,這些人雖然有些是頂著世家的名頭進的朝廷,可還有著一腔報國志,是可以從世家手里搶過來的人才。
他垂眼看向秦玉:“秦卿笑什麼,莫非家眷也送了你心儀之?”
秦玉連忙搖頭:“臣還不曾婚配,但母親今日倒是送了臣一套鞋。”
殷稷興致缺缺:“母親送的啊,這可不一樣。”
秦玉角了一下,他祖父秦適雖然頗為迂腐,可他脾卻半分不像對方,對人是十分通的,一眼就看出了殷稷是什麼意思。
他忙不迭點頭附和:“是不一樣,臣哪有皇上這樣的運氣,能尋得一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人。”
殷稷被這話說得龍大悅,開恩似的拿起一顆糖:“卿,可要吃糖?”
秦玉連忙謝恩:“臣謝……”
“不吃是吧?年輕人吃糖是不好。”
秦玉:“……”
他抬頭看向殷稷,就見對方泰然自若地又把糖放了回去。
他滿臉的一言難盡,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:“是,臣并不嗜甜,不吃糖。”
殷稷滿意地點點頭,目掃過旁人:“眾卿有人想吃糖嗎?”
朝臣再次面面相覷,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,這糖吃還是不吃啊?
不等他們糾結出來,殷稷已經為他們做了決定:“不吃是吧,那朕就收起來了……”
他作麻利地將紙包折好,還護食似的往桌子深推了推,然后沉沉地嘆了口氣,似是很憂慮:“你們說,買這麼多糖,朕要什麼時候才能吃完……算了,慢慢吃吧。”
眾朝臣:“……”
就買了幾包糖,才幾錢銀子的東西,你到底有什麼好顯擺的?
你是個皇帝,你富有天下你知道嗎?
朝臣們紛紛扭開頭,被這個沒出息的皇帝氣得要背過氣去。
殷稷渾然不覺,開了紙包又給自己拿了一顆糖。
秦玉實在看不下去,他一直聽祖父說皇帝是個明君,卻不想竟然如此……別一格。
他不敢再看下去,生怕損了皇帝在自己心里的威嚴,掙扎著開了口:“皇上,臣此番考察彭城員,覺得當地員為政的幾個法子很值得推崇,已經寫好了章程,請您過目。”
殷稷將糖吞下去,抬手接過了章程,一掃便瞧出了其中的妙:“確實不錯,回頭呈遞中書省,再議一議。”
朝臣們紛紛松了口氣,皇帝總算是正常了。
他們怕殷稷再犯病,十分難得的沒有廢話,言簡意賅地稟報了自己的政事,然后再沒給殷稷說話的機會,齊齊退了出去。
殷稷看著瞬間空了的房間輕輕嘖了一聲,心里有些不高興,他還沒說這些糖好幾個味呢。
但他總不能把人都追回來,只好悻悻作罷,目掃過一旁的紙包,心又好起來,只留了一包在外頭,將剩下的仔細系好打算收起來。
可這麼寶貝的東西得放在哪里呢……不如和母親的放在一起吧。
他掃了一眼屋子,琢磨著謝蘊會把那個包袱放在哪里,可看了一圈也沒看出頭緒來,只好起去找。
可箱籠里沒有,矮柜里沒有,床底下也沒有……
他有些奇怪:“能放在哪里?”
他正想喊了蔡添喜進來幫忙,目一瞥卻瞧見桌角上擺著的花瓶里有什麼東西出了一角,他一愣,謝蘊不可能把東西塞花瓶里吧?
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,卻仍舊抬腳走了過去,輕輕一拽一個布包就從花瓶里被拽了出來。
布包打開,一沓銀票映眼簾。
殷稷一愣,這里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銀票?
莫非是謝蘊的私房錢?怎麼帶這麼多出來?
他搖搖頭,正打算塞回去,可剛抬起手就猛地僵住了,是啊,謝蘊為什麼要帶這麼多錢出來?
宮四年,這大概是的全部家當,現在全帶出來了……
他的心臟不控制的墜了下去,明明不想胡思想,可那些零碎的片段卻在這一刻不聽話地串在了一起。
明明不喜歡卻要留在邊的聽荷,已經上了船卻又被攆回去的秀秀,那簡單的不像話的行李……
謝蘊,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回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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