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稷仿佛定住一般,許久都沒彈,直到謝蘊將手回去:“求皇上開恩,放奴婢去滇南。”
“別說了,”殷稷倉皇地扭開頭,“你傷重未愈,早些休息吧,朕還有很多政務,就先回去了……”
他說著狼狽起,抬腳就往外走。
“皇上。”
謝蘊再次開口,殷稷腳步頓住,卻遲遲不敢回頭,他小心翼翼地盼著謝蘊喊住他是因為改了主意,可——
“皇上不肯放奴婢走,是因為當年的氣還沒消是嗎?”
殷稷心口被狠狠扎了一刀:“不是!”
他失聲道,聲音苦又無力:“不是,謝蘊,我……”
他該怎麼說才能讓謝蘊知道他后悔了……悔不當初。
“我是生過氣,但那些早就不重要了,我現在就只想你安穩活著,就只想每天看見你……”
“每天看見我……”謝蘊低笑一聲,病痛折磨得十分虛弱,連句話都說不利落,可卻仍舊強撐著,“奴婢明白了,等奴婢好了,會去前伺候,不會讓您養個閑人……所以,請您不必每天過來了。”
殷稷心口又是一揪,下意識走到床前蹲了下來:“我來看你,不是為了這個,謝蘊,你以后不需要再伺候任何人,我發誓,不會再讓你伺候任何人,你信我好不好?”
明明最不想做的事得到了保證,可的卻平淡如水,聽不出毫緒:“奴婢,謝恩。”
“謝蘊,你……”
“奴婢想休息了。”
殷稷恍然的“哦”了一聲,略有些無措的站了起來:“也對,你累了,是該休息,那你先養著,之前遇見蛇的事你放心,我一定給你個代。”
他仿佛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可以離開的理由,終于不再猶豫,匆匆出了營帳。
腳步聲逐漸走遠,謝蘊這才將被子放下來。
代?
能要什麼代?殷稷又能給什麼代?
能說這種話不過是因為不知道是誰做的而已,等知道了……
閉上眼睛,懶得再去想,反正已經再也不會指旁人,只是看來殷稷是不會讓提前離宮了,還有三年半,日子真是好長啊……
輕輕嘆了口氣,冷不丁腳步聲又響起,略有些厭煩,再次起被子蒙住頭,可不多時耳邊響起的卻是蔡添喜的聲音:“謝蘊姑娘,喝點補湯吧,您又流了不呢,得補一補。”
他像是知道謝蘊沒睡,話說得自然而然,倒是讓人不好裝睡了。
謝蘊撐著床榻勉強坐起來:“多謝公公。”
蔡添喜連忙搖頭:“些許小事,不值當一聲謝,姑娘平日里也沒照料我們父子,都是應該的,再說,這都是……”
“公公客氣,”謝蘊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麼,截住了他的話頭,“這些日子您照料的恩,我都記在心里,日后一定會還。”
這話往好了說,是知恩圖報;可往不好聽了說,就是在劃清界限,我承你的,會還你的恩,但除此之外,什麼都不必提。
蔡添喜忍不住嘆氣,這人虛弱這幅樣子也不好糊弄,他索單刀直:“姑娘,皇上今天也傷了,可為了照顧您,愣是沒顧上自己,他對您是真的有心……”
他說著看見了地上殷稷留下的跡,連忙指給謝蘊看:“您看,這都是皇上留下的,奴才可沒有半句虛言。”
他見謝蘊不肯轉頭,索將自己剛才給殷稷按止的帕子放了過去:“姑娘,您看看,這麼多,得多疼啊。”
謝蘊的目終于落在了那帕子上,端著湯碗的手很明顯地了一下,蔡添喜心里一喜,他就知道這姑娘滿心滿眼都是殷稷,不可能真的對他置之不理,這不是有效果了嗎?
這苦計雖然簡單暴,可有用啊。
“蔡公公……”
謝蘊開口,蔡添喜忙不迭答應了一句,心里已經決定了,要是待會兒謝蘊問起來,他一定得添油加醋,好好替殷稷賣賣慘。
“……秀秀怎麼樣了?”
“傷口可深了,都止不住,可他一聽說你……誰?你說誰?”
謝蘊抬頭看過來,一字一頓道:“秀秀怎麼樣了?”
蔡添喜沉默下去,靜靜看了謝蘊很久才苦笑了一聲:“您放心,秀秀沒事,就是嚇暈了,鐘統領把人送去了太醫那里,天一亮大概就能過來了。”
他眼的看著謝蘊,等著再問句別的,可謝蘊卻啞了一樣,再沒有開口。
蔡添喜知道這是不會問殷稷的事了,心里惆悵地嘆了口氣,卻只是看了一眼地上刺眼的跡便退了出去。
如果謝蘊當真能做得這麼絕,對殷稷的傷也不聞不問,那興許他們兩個人真的沒有以后了吧。
他仔細的合上了營帳的簾子,看著沉的天無奈的搖頭,冷不丁瞧見老安王被人抬著從不遠走過,他連忙側回避了一下,可老安王卻仍舊看見了他,冷笑一聲道:“蔡公公果然是皇上眼前的紅人,連我們這些皇上親叔伯都不放在眼里。”
這麼大的名頭蔡添喜擔不起,連忙陪著笑迎了上去:“安老王爺這話說得,就是借奴才十個膽子奴才也不敢不把您放在眼里啊,實在是年紀大了,老眼昏花的,一時沒注意,您大人大量,見諒則個。”
“還是得本王和你討饒才對,本王年紀大了,就想喝幾幅止疼藥,都被人舉著皇上的大旗生生搶走了,所以說啊,不能小瞧閹人,越是沒了,就越是缺德。”
蔡添喜臉上的笑容僵住,他再怎麼圓忍,也聽不了這種話,太監最忌諱什麼?
不就是被人說沒了嗎?
可他不是一個人,滿朝廷都知道薛京是他干兒子,他要是真得罪了老安王,自己跟在皇帝邊倒是沒什麼,可薛京呢?
要是讓老安王暗地里給薛京下個絆子,那他的仕途……
他咬牙忍了又忍,才著自己出個笑來,然后抬手給了自己兩掌:“是奴才說錯了話,給老安王賠罪了,您別和奴才計較。”
老安王裝模作樣的“哎呀”一聲,抬手著耳朵:“也不知道怎麼回事,最近這耳朵不好使,總是聽不見靜。”
蔡添喜抓著拂塵的手猛地一,這老王八蛋。
可他還是蓄了蓄力道,狠狠給了自己兩掌,震得自己耳朵都有些發懵,這才咬牙道:“奴才給王爺賠罪了。”
老安王這才瞥了他一眼,卻是輕蔑又嘲弄:“這不管是人還是狗,都得記得自己的份,記不得就的教訓,走吧,咱們回去喝服止疼藥。”
腳步聲逐漸遠去,蔡添喜這才直起來了腮。
他活了大半輩子,沒想到都到這歲數了,還要上趕著討打……
罷了罷了,他半截土的人了,就別給后輩添麻煩了。
他搖頭嘆氣,打算回去換套裳,一轉卻瞧見薛京就站在不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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