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了幽州城府衙，燕北已得到消息在府衙門口候著，同玉竹匆匆見禮，便帶著去見康王。

見到了康王，玉竹才知道，那位接待的軍為什麼會是那般形狀。

康王也染了疫病，而且病得不輕。

不僅如此，從京城和慶國各地趕來的大夫，因為和病人頻繁接，大部分也病倒了。

這其中甚至包括了太醫院極負盛名的醫徐聽鴻。

事實上，因為瘟疫肆，擔心瘟疫外傳，早在十幾天前，康王就下令封鎖了城門，只能進不能出。

這當口哪有人會來這兒找死，來的不過是朝廷征來的大夫和藥材，藥材被一車車地放在城門口，由城里的軍士們出來搬進去，隨行的車夫立即趕著車，像火燒屁似的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。

至于大夫們，則由他們自己選擇，要留在這里，還是要離開。

康王的態度是去留兩便，不做阻攔。

大夫們大部分都選擇了留下，當然也有貪生怕死臨陣逃的，這倒沒什麼可譴責的，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。

康王本人的疫病也日漸嚴重。疾病面前最為平等，從沒有什麼王子和平民之分，幽州城里醫最好的幾名大夫聚集起來幫康王診了病，卻都是束手無策。

燕北倒還好，沒有染上疫病，但也不似之前的生龍活虎，眉宇間難得地有了憂。他低聲向玉竹介紹著況，把帶到康王養病的房間里。

這個人竟然是康王？

躺臥在榻上的病人頭面部腫得不樣子，在外面的手卻極瘦，干得像是鳥爪一般，他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，呼吸聲重，夾雜著嘶拉嘶拉的聲響。

燕北不敢打擾康王，只手作引示意玉竹診脈。

玉竹呆了一瞬，很快便恢復正常，調節自己的表，上前診脈。

將脈診拿出來，放在康王細瘦的腕下，出三手指搭住腕脈，手灼熱，覺康王竟似有些發燒。

“是玉竹？”

康王沒睜眼睛，聲音低沉嘶啞道:“玉竹來了？”

玉竹心下有幾分奇怪，自己沒有說話，燕北也未作介紹，康王他閉著眼睛，是怎麼認出自己的？

當初那個英武的年輕人變了這個樣子，玉竹心里很是傷，低聲答應:“民玉竹見過殿下，殿下不要，讓民為您診脈。”

康王的臉腫脹得看不清表，依舊沒有睜眼，低聲道:“讓玉竹你見笑了。”

玉竹聲安他幾句，凝神診脈。

的心下對這年親王極為敬佩。

剛才一路走來，燕北已經跟介紹況。

康王一路攻堅撥城之事就不必說了，一直以來都有戰報京，真正值得天下人稱許的是，他在面對疫時的態度。

疫初起時，燕北和寶兒便要求康王出城暫避，但康王堅持不允。

康王說幽州城才剛剛穩定下來，南越在旁邊虎視眈眈，他若出城躲避，若被別有用心的人加以宣揚，民心定會大。

當然，那時的康王并不知道疫會發展到這種程度，幽州城的民心最終還是因為疫了。

之后的日子里，康王以皇子之尊，配合著大夫們控制疫，調配藥材分發，從不避諱，沒日沒夜地勞直至他也染了疫病。

豹頭環眼五大三的燕北說起這些的時候，聲音中都帶了哭腔，哀求玉竹一定要想辦法治好康王。

玉竹心下黯然。

康王的底子本就不是很好，抵抗疫病的能力比一般人要弱得很多，若不出去躲避而混跡在病人中的話，染上疫病幾乎是肯定的事。

說起來，在皇子中康王也算是個異類，不僅平易近人還極有擔當，這樣的人若是被疫病傷了命，還真是可惜了。

白皙的手指離開枯瘦的腕脈，按察看了康王腫脹的臉，玉竹沉了一會兒道:“殿下張，讓我看一下舌苔。”

康王卻似沒聽見似的閉著眼睛，干裂的抿得的，不肯張開。

玉竹知道他醒著，甚至聽到康王的呼吸急促了些，但他就是不肯張。

結合康王之前說的讓見笑了的話，只略略一想，玉竹便知道康王的意思，有些好笑之余，更多的是心酸。

說來說去，這個曾經英武帥氣的年親王，還是個大孩子啊。

他是擔心他自己久病在床，口氣難聞，怕熏著了，還是擔心在面前著舌頭太過難看？

病基本已經明確，即便不看舌苔也能開方，玉竹不再勉強康王，輕輕拍了拍他枯瘦的手，溫和道:“殿下不必擔心，此病一定能治得好。”

腫脹的眼中，年親王長而濃的睫微微翕幾下，終于發了聲。

“那，幽州的疫？”

玉竹心下微微，再次拍拍他的手，聲安他:“殿下，玉竹帶了很多合用的藥材，疫很快就會控制住的，”

康王從鼻孔里嗯了一聲，不再說話。

玉竹看他無事，起去寫方子。

方才在康王面前，沒有說實話。

康王的病是能治好不假，但是因為他先前的病沒有痊愈，再加上之前的長途勞頓和疫病，這些加在一起，已經摧毀了他的健康。

他的疫病能治得好，卻難免要留下些后癥。以后，這個喜歡武藝和打獵的年親王，怕是再也不能劇烈的運了。

玉竹開了方子遞給燕北，讓他盡快拿去抓藥煎藥，又回到榻前向康王告別。

年親王腫脹的臉上看不出表，并不睜眼，只低聲說了句辛苦了。

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嘻嘻哈哈很快樂的樣子，聲音里有一黯然。

玉竹看著他在被外枯瘦的手，忽然想和他開個玩笑，逗他笑一笑。笑著問道:“殿下方才是怎麼認出玉竹的？我看殿下并沒有睜眼，難道殿下有天眼通？”

康王很明顯地窒了一下。

事實上，他認出玉竹并不是靠著眼睛，而是另有原因。

但年親王靦腆，不好意思說出這個原因，只覺得臉燒得慌，又不好不回答，嗯了一聲之后，康王岔開話題，問起了燕青。

“那個，玉竹，燕青有沒有給你捎信？他在北疆可威風得很哪。”

說起燕青，玉竹心里喜悅，聲音也輕快了許多，輕聲笑道:“來幽州的路上，傅大人已經告知我了，惹禍這次做得不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