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了這塊銀子，錢數早已遠遠超過二十個銅錢，螞蟻大王吆喝幾聲便開始行。

紅藍橙綠四只葫蘆被分別擺放到線路圖的邊上，螞蟻大王撥開塞子，卻并沒有螞蟻出來。

人群屏息無聲。

螞蟻大王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面小小的手鼓。他神肅穆，曲手虛握拳，以指節用力擊鼓。

伴隨著有節奏的鼓聲，無數螞蟻從各個葫蘆口魚貫而出，排整齊的單行隊伍，沿著葫蘆口所在的路線整齊地前進。

這些螞蟻個頭極大，背上分別以不同的料染紅藍橙綠四，它們所走的路線也同背上的料相同，隨著鼓聲的節奏，時快時慢地走著。遇有叉路線時，更是極有秩序， 每種的螞蟻兩兩相隔，看著秩序井然又賞心悅目。

驚嘆聲四起。

郁竹看得目不轉睛，只覺得這比看過的任何一場馬戲都要彩。

螞蟻大王瞧了瞧碗中那塊碎銀子，咬了咬牙大聲道:“今日有貴人降臨，小的便舍了本，讓蟻兵們為貴人表演一次真正的戰陣廝殺！還大家看得高興多多捧場。”

鼓聲一變，由平和變得急促，含著些肅殺之意。

蟻兵們像聽到什麼命令一樣，紅和藍，橙和綠，各自排方隊對峙起來，前面的大聱高高舉起，張牙舞爪。

鼓聲又是一變，兩種的蟻兵同時向前捉隊廝殺，霎時間排得整齊的隊伍完全不見，白布上紅藍相間，橙綠混雜，被對手咬下來的蟻蟻聱紛紛掉落白布。

蟻兵們只是背上被染了，上卻都還是一樣的黑，白布上瞬間黑地落了一層，觀之可怖惡心。

圍觀眾人看得熱鬧，大聲好，裝錢的碗里叮當響聲不絕，那是看得興起的人們給的賞錢。

郁竹看著這景卻是覺得口煩惡，悶哼一聲，站起便向圈子外面走出去。

夜自寒一直在注意著，見狀連忙臂虛攏護著不被人到，兩人維持著一個暖昧的姿勢從人群里出來。

里面的螞蟻大王見最大的主顧忽然走了，只稍微一想便知端倪，不由暗恨自己愚蠢，明明是為了多得些賞錢才讓蟻兵們自相殘殺的，沒想到那是個心善的，見不得這場面。

這下可好，多余的賞錢沒拿到不說，還折損了一大批蟻兵。

這一走神的功夫白布上又掉下許多蟻蟻頭，他急忙拿出一面小小的銅鑼輕擊幾下。

蟻兵們聽到鑼聲立即互相分開，退回原地，依舊排整齊的隊列。

擊鼓出戰，鳴金收兵。

白布上殘留著幾十各種的蟻尸，隊列中的蟻兵也各有殘缺。

“我這蟻兵訓練不易，為了讓大伙兒看得盡興，現下死傷這麼多，還求大伙兒……”螞蟻大王帶著哭喪味的聲音地傳來。

叮當聲絡繹不絕，那是看熱鬧的人在向碗里扔錢。

“好看好看……”

“殺得真過癮……”

郁竹蒼白著臉兒，對周的吆喝賣聲充耳不聞，提起裾快步走著。

夜自寒跟在的邊，看著的目幽暗不明。

直到走出嘈雜的空地，轉一條幽靜的林間小道，郁竹才平靜下來，放慢了腳步。

后有腳步聲輕響，夜自寒一直不不慢地跟在的后。

鵝卵石鋪的小道清幽寧靜，中間撒落著片片紅葉，葉子的紅深淺不一，多數是橙黃的暖，穿著青緞的窈窕影走在其中，令人賞心悅目。

郁竹在小道上走了一會兒，已經完全平靜下來。

夜自寒覺到心的平復，這才快走幾步同并肩而行。

“怎麼，不喜歡那種殺的場面？”

他拾起一片紅葉，手指輕上面清晰的脈絡，把它遞給郁竹。

郁竹接過紅葉，將它放在眼前，過它去看林間點點滴滴下來的，眼前橙紅一片。

“不，我只是覺得命運就像那只鼓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響起來，把你從看著溫暖安全的葫蘆里召喚出來，又掌握著你的行，驅使你殺人或被殺。”

這是在控訴他擄了來京城嗎？夜自寒眼神微，看向郁竹。

郁竹卻沒有對他流什麼怨懟之，幽幽長嘆眼神暗沉:“世間之人又何嘗不是這螞蟻，走來走去，掙扎到最后，又回到最初的牢籠里。”

就像自己，被命運之手撥著穿越而來，從玉府的大小姐變逃亡的犯人，從北疆偏僻的山村走到鎮上縣里。現在，又被人劫持到京城中，發現原本已經滅門的玉府還有人活著，那個活著的人是名義上的生父親，而劫持來到這里，見到這一切的人，卻儼然已經為的朋友。

也似乎對他恨不起來。

命運之手還會做什麼？

會不會下一步，等待著的就像那些蟻兵一樣，舉起大聱，同迎面而來的敵人廝殺？

郁竹忍不住再次想起那個想過很多遍的問題:究竟算是魂穿到玉府大小姐的里，還是投胎的時候沒喝到孟婆湯？

如果是前者，那麼欠玉府的大小姐一個人，畢竟自己占用了的；如果是后者，那麼斷了一臂，如今日子很不好過的玉仕軒就是緣上的親生父親。

郁竹有一種不祥的預，覺得平靜安穩的生活似乎要起什麼變化了。

果然，接下來的事更印證了的想法。

該來的，終究躲不掉。

從林間彎曲的小路走出去，小路的盡頭是一片荷塘。

因著季節的關系，荷塘中的荷葉大半已經發黑凋枯，看著凋蔽似鬼，周圍荒無人煙，更暗合的心境。

夜自寒是一個很識趣的人，并沒有喋喋不休地安或詢問，只是沉默地跟在的邊。

荷塘邊安有欄桿，不遠還有九曲回廊延到荷塘深。郁竹憑欄而，還沒來得及傷春悲秋慨一下，便聽到遠傳來子又急又氣又又怒的大聲斥責:“你待怎樣？！我家小姐不認識你，你走開！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！”

有男子輕佻的聲音響起來:“喊啊喊啊，這兒地偏僻……”

郁竹心中苦笑，這麼老套的橋段竟然也會被遇上，看樣子下面就是那位著名的破嚨要出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