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風清寒，軍營大。

只因，晉王邊的小仵作不見了。

同時不見的，還有剛從新兵營調到老營的預備傳令。

云衍勒馬，與擋在前面的蕭池相。

“晉王何時這般沉不住氣了！”此刻，年輕君王的眼底有鋒芒。

冷楓還未從詭影被破解的挫敗中緩過來，見狀，不由上前，攔在二人之間，“是屬下失職，請王爺下馬主持大局，找人的事給屬下。”

云衍冷目，“元忠，劉大壯聽令！”

“屬下在！”

“鎮守軍營，繼續徹查敵。”

“是！”

“冷楓聽令！”

“屬下在！”

“護圣上回城。”

“王爺！”

云衍挽弓指向冷楓，煞氣人，“若再有閃失，本王要你命！”

“是，屬下遵命。”冷楓退開，漂亮的狐貍眼微狹，倏而陡然一亮，“王爺，青龍盤河旁有發現馬匹足跡，正朝北狄方向去。”

云衍眸一厲，就要打馬，蕭池上前兩步，“一個仵作值得你這般？尚不說軍營現在還是一團，你這樣獨一人闖北狄，可知后果？”

云衍語氣平靜:“陛下忘了，世間已無北狄，如今，那也是孰國的疆土。”

蕭池冷笑:“究竟是朕愚笨，還是晉王你……太過認真？議和，不過都是當下的權宜之計罷了，你這般主送上門，不等于是給對方機會嗎？”

“那便看他們敢不敢要這機會！”

“三哥！”

云衍眸深沉向天際，晨映他眼底，絢麗璀璨。

“這些年里，我常常問自己，當初大哥被困時，是不是真的毫無辦法？可笑的是，我想著想著，還真想出了許多法子來。”

蕭池間一哽，“不過一個替子而已，怎可與大哥相提并論。”

“不，不是這樣的……”云衍淡淡一笑，遠眺北狄，眸中暖駐，得人心里發酸，“已是臣所之人，臣不想往后余生皆憾，還陛下全。”

所之人？

蕭池面驚震，“你當真如傳言那般……”

云衍目收了回來，抱拳:“待臣歸來，任憑陛下責罰。”

“冷楓，護駕！”

一人一馬，繞開蕭池，絕塵而去。

跟著，又有一馬跟了出去。

劉大壯怒喝:“韓沖！你給老子回來！”

元忠往蕭池面前撲通一跪，“請陛下準允卑職前往護主。”

“軍營不管了嗎？”劉大壯又急又怒，惱煩地直抓頭發。

元忠道:“我西北軍，個個錚錚鐵骨，豈是幾顆老鼠屎就能毀之！不如趁此機會，是人是鬼，一探便知！”

劉大壯眼睛一亮，“對啊！拉出來底下溜一溜，是人是鬼看得清清楚楚！”

后知道大概原委的老將們，紛紛跟著跪地:“國不可無晉王，請陛下準允我等護主！”

再后的那些蝦兵蟹將們，一聽陛下在軍中，個個震驚不已，又聞晉王有險，更是沸騰不已。

“國不可無晉王，請陛下準允我等護主！”

聲浪撲天蓋地，年輕的君王心口有針刺之。

國不可無晉王……他比誰都清楚，不用誰如此提醒。

只是，國不可無晉王……那他這個皇帝又算什麼？

蕭池忽而怒若洪濤，吞山河:“那各位還在等什麼？全軍聽令，朕要親自率兵，若戎人敢晉王一汗，朕今日便平北狄！”

“陛下！”冷楓上前阻，蕭池凜冽眼風掃來，“朕意已決，你不妨攔攔看。”

“卑職不敢！”

大軍整裝，蕭池輕戰馬，眸清淡，喃喃輕聲:“兄弟并肩，上陣殺敵，保家衛國，朕一直在等著這一天。”

然而，世事無常，他等來了這一天，可終究還是他一人，為的是……國不可無晉王……

半晌，帝聲遠揚，平靜，森涼，如冰封的靜湖下所藏之寒刀。

“出發！”

北狄，軍營。

歷經一個多月，南戎終于退敵，然而，這一仗打得格外憋屈。

主帥營帳，渠無坐高位，面沉似夜，眸鷙。

帳，幾位主將怨聲不斷。

“孰人太他娘的險了！說是議和，實際上本沒把我們當自己人！”

“沒背后捅刀子就算不錯了，還自己人，異想天開！”

“那這什麼事兒？都覺得是晉王派兵相助，才使南戎退兵，實際上呢？孰國那些個玩意兒就是來看熱鬧的！”

“這一仗我北狄將士死傷慘重，然而，戰功是他們的，戰利品也是他們的，我們還得俯首稱臣，還得每年納糧供稅，真他娘的憋屈！”

“明擺著，這從頭到尾就是個謀！如此一來，北狄和南戎的勢力大大削薄，短時間，對襄州再無威脅力！晉王這是一舉幾得啊，此人也太詐了！”

見渠無毫無反應，其中一人道:“殿下，你倒是說句話呀！現下，我們該怎麼辦？”

渠無懶洋洋地抬了下眼，“還能怎麼辦？難不要反悔？再跑去和晉王打一仗？”

眾人被噎，“那，那就這麼算了？”

“勝敗乃兵家常事，可服輸不等于算了……”渠無半瞇雙眼，迸出仄寒，“來日方長，何需急這一時。”

就在這時，帳外有人來報:“稟殿下，營外發現一人一馬，像是從孰國的軍營過來的。”

渠無濃眉一挑，“什麼人？”

方才說話那大將道:“孰軍已回營，該拿走的東西也拿走了，還派人來做甚？難不是來看咱們笑話不？”

帳外小兵道:“看不清，像，像是個死人……”

“啥玩意兒？”

眾人面面相覷，渠無更是雙眸一狹，人已經幾大步出營帳。

遠遠地，一人一馬慢悠悠地走來。

馬背上搭著那人，奄奄一息，瞧著，確實像個死人。

“他娘的，晉王這是幾個意思？”

“我怎麼覺又是個什麼謀呢？”

渠無目落在那垂落的手臂上，緩緩上前。

“殿下！”

“殿下小心！”

渠無抬手，阻了眾人聒躁之言，腳步愈發輕。

他在草原長大，盡寵，自由自在慣了，原以為不會有什麼人什麼事能真正掛在他心上。

然而，自打從襄州回來，他腦海里時時浮現著一張模糊的臉。

憾就像種子，在心里一點點生發芽。

憾沒能掀開面，一睹真容。

憾沒能把酒言歡，好好向討教如何治理黃沙，擴疆闊土。

他心中篤信，一定有常人所不知的辦法。

他更堅信自己的直覺，就是他心中又期待的與眾不同……

是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