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瑾賢笑了起來，但那個笑容，怎麼看都帶著苦。

玉有些促狹，憋出一句話道：“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天寧國？”

“若我說我要一直留在大宛，你定要說我死皮賴臉了。不管怎麼說，至也要等我這傷好了吧？”

玉抿了抿：“你要留在大宛就留在大宛吧。這一次你救下京京和柒柒的事，大家都知道是你做的了。”

把他趕回去，也不太合適。而且到目前為止，還頂著天寧皇后的名頭。

不過大家只知道是天寧皇帝項思瑾救下了他們，并不知道項思瑾就是江瑾賢。

“你什麼時候會在大宛公開你的真實份？云丞相來找過我，他說他很想見你。”

江瑾賢已死的事在大宛人盡皆知。好歹也曾是大宛第一丞相，尸都已經埋下去那麼久了，他現在復要頂著這張臉在大宛活，總得給人一個理由。

不然真的會嚇死個人的！

難道還真的解釋長相相似的親兄弟？

“等你登基大典一過，我便會正式派出天寧使團來道賀，到時候就會公開我的份。”

聽起來確實是個合理的做法。玉點了點頭，隨意地道：“我要迎高蒼梧回大宛，拜他為將軍，讓他回歸高家。他之前一直替你管著的邢州那塊地方，你可以收回來了。”

玉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，江瑾賢自然都依。

兩人似乎又回到了有商有量的狀態，末了，玉突然問道：“你會來參加我的登基大典嗎？”

前面，玉允許了江瑾賢“名正言順”地留在大宛，至等江瑾賢養好傷才會考慮是否要將他“驅逐出境”。

江瑾賢只是微笑：“如果你允許，我自然樂意，只是，以什麼份呢？”

“你若是想看，在哪里不是看？”玉似乎并不考慮這個問題，不過既然江瑾賢這麼回答，也放心不。

“你繼續好好休息，我就先走了。”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，也不打算繼續在江瑾賢面前多逗留，干脆地起離開。

玉轉過去，江瑾賢看著一步一步走著離開房間，神怔忪。

玉帶著京京和柒柒回京，回京即準備登基大典和明公主的冊封禮。

玉為圖方便，打算將登基大典和公主的冊封禮安排在同一日。禮部表示十分頭大，好說歹說才讓玉轉而將冊封禮放在登基大典的第二日。

江瑾賢這邊，千日談的毒制的差不多了，也著手準備前往大宛帝京。

臨行前，青執往江瑾賢的馬車里放了一床青綠的絨毯子，道：“白執已經回來了，他尋到了醫圣蔣云熙。不過據醫圣所言，千日談確實沒有解藥。但白執還是想方設法將蔣云熙請了回來，讓他看看能不能再制千日談的毒，讓公子的三年之期晚些到來。”

“無所謂了。如今我已經看淡了，想開了到也覺得沒有什麼，只是偶爾覺得不甘心罷了。如果有解藥，那自然是柳暗花明，若是沒有，那倒也沒有關系。”

青執抿，面上不甘心地道：“公子辛辛苦苦奪回來的東西，如今又要拱手讓給那個項思羽！公子去后，還不知道那個項思羽會怎麼對付我們！”

江瑾賢安心地拍了拍青執的手背：“你放心，在我去之前，我會安排好你們的后路的。再者，項思羽也沒有必要把你們都給理了，你們沒了我這個名頭，也沒法竄了他的位去！你們既然不會是他的威脅，他也沒有必要對你們怎麼樣。”

青執沒有回答，車廂里一陣沉默。

——

嘉佑元年八月庚子日，天氣晴朗，風和日麗。

今日是登基大典，玉早早地就醒了，他先派遣相關部門的員，代替自己舉行祭祀天地的儀式。

在儀式結束之后，玉再穿著孝服祭祀列祖列宗及各路神靈。

在告祖先的同時，也是彰顯自己君權神授的神圣地位。

這兩個步驟都完之后，整個典禮才算拉開了序幕。

玉桑、李嬤嬤、呂司三個人合起來替玉換下孝服，換上登基大典需要穿的服。

服侍繁瑣且時間，三個人都有些忙手忙腳的。

李嬤嬤和呂司是宮里伺候慣了的老人了，對于這個場面還算鎮靜，但是玉桑已經張地額頭上滿是汗水了。

玉瞧著低頭給系腰帶的玉桑，安道：“不用那麼著急，禮部的員還得先到天壇、農壇以及太廟三個地方告知歷代皇帝的英靈，新君即將繼位。這個過程沒那麼快，你不用太張，忙中才是會出錯的。”

玉桑知道玉是在安自己：“這是陛下的人生大事，奴婢不想陛下因為奴婢的過失而出錯，所以奴婢……很張……”

“別怕。”玉朝著玉桑笑了笑，這是看著長大的孩子，總是多了幾分寬容，“就算出了錯也沒關系，你也不是故意的，對嗎？”

玉桑十分激地看了玉一眼，更加仔細地替玉整理擺。

這條命都是玉救下來的，陪在玉邊這麼多年，也從小姑娘長了。是玉拯救了的靈魂，讓能夠擁有現在的意識。

呂司曾是跟在太皇太后邊的人，又跟著玉顛簸了這麼多年，年紀已經是很大了，打算親自看著玉完登基大典，就正式退休，守著太皇太后的佛堂過日子。

呂司去后，李嬤嬤將升任司，李嬤嬤是自看顧著玉長大的，雖然比呂司年紀小，但過幾年也必然要是要頤養天年的，到那時候，玉邊的宮親信，能夠獨擋一面的，就剩了。

玉桑即將被封侍中，大宛有制：“置職，以典事：司視尚書令、仆，之長，正一品；作司、大監、侍中三視二品。”

玉終于穿戴完，準備出發。

登基大典的鐘鼓才正式敲響，伴隨著氣勢恢宏的鐘聲，玉穿著冕服，頭戴十二旒冕冠，登上奉天門進行禱告。

而此時，早已等候在宮門前的朝廷百，在相關員的引領下進紫城。

他們按照職高低，有序地跪在道兩側，等候玉禱告完畢。

玉手握燃香三柱，虔誠地拜服，心里一個個念過親人的名字，能有現在的就，離不開他們為鋪好的路。

特別是父皇。

父皇，你的愿，我一定會替你完的。

玉禱告結束之后，經道進奉天殿坐好之后，文武百依次進殿朝賀。此后，再由司禮太監向百宣讀詔，至此，皇帝的份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名正言順。

而登基典禮也才算正式閉幕。

玉站在高臺之上，看著下面真心拜服的百。

在位置靠前的，楚王、寧王、高蒼梧、還有一直鎮守西北，被玉專門請回來的神武將軍一家。

大宛的新世界，將在的手上展開。

江瑾賢站在旁側的塔樓里，著遠的玉。穿著龍袍的玉，果然比穿著袍的玉更麗。

這個不是沒在外貌，而是在旁的加持。

江瑾賢突然就意識到，固執地將一個人錮在自己邊，不如放手讓實現自己的夢想。站在萬人中央，那萬丈榮，那樣的，是更令人心的。

而他也足夠匹配，兩個有抱負的帝王，是雙強的組合，假以時日，他們終將會為天下的霸主。

可惜，他天不假年。

這個機會，只能讓給項思羽了。

江瑾賢輕輕地咳嗽了一陣，青執以為他是千日談毒發，又不適，忙關切地低下頭來。

“我沒事，只是想到一些不甘心的事。”江瑾賢抬頭，復又看向玉。

青執也為江瑾賢到悲傷，他陪著公子這一路走來，雖然他慕玉，心疼玉的經歷，但也心疼公子。

他們兩人，就是沒在最合適的時候遇上；在一起的時候又沒有相互信任；他們永遠錯位，導致他們之間橫亙著太多太多復雜的東西。

不是和水泥，一旦有了砂礫的摻雜，只會變得不再純粹，只會出現裂痕，而不會越來越堅固。

除非，他們能夠忘記一起，在一個新的世界里，以一個嶄新的份，從新開始。

但這是，不可能的。

——

高蒼梧跪倒在神武將軍高明面前，眼淚在眼眶里打轉：“父親，兒子清白歸家了。”

高母哭著想要將高蒼梧扶起，但是高蒼梧卻執拗地盯著高明。

“蒼梧，我的兒啊！你快別跪了，你還有傷！我們高家，從來都沒有覺得你是我們高家的恥辱！反倒是我們連累了你，讓你一個人頂了罪。”

高母越說哭的越大聲，高明終于忍不住了，扯下了他臉上的偽裝，也下來攙扶高蒼梧。

“蒼梧，父親就相信，有生之年，你一定會回家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