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太平的日子,哪裏是那樣好得的呢?
自從那日太后在慈寧宮當眾斥責過蘇菱悅,一連過了有那麼五六天,蘇菱悅不到慈寧宮去請安,而慈寧宮也像是忘了這宮裏有這麼一個皇后似的,平日無事時,太后是不管事兒,什麼人也不見,可要說有點兒什麼事兒,不是傳了董妃去,就是了寧嬪惠嬪們幾個去,兒就是把蘇菱悅這個皇后扔在一旁的。
好在董妃經歷了上次的事,也知道自己是冤枉了蘇菱悅,對蘇菱悅還存了些愧疚的心思,畢竟匆匆派人給府上送信,了董集進宮來,在東暖閣中又的確曾對蘇菱悅出言不遜,然而蘇菱悅全都沒有跟計較。
事後證明此事乃白氏夥同胡氏所為,雖然對蘇菱悅暗中回護了胡氏不滿,卻也不再計較這些,總覺得是自己理虧在先了。
是以如今慈寧宮傳召,即便真的有個什麼事兒,也會到朝宮去回過蘇菱悅,哪怕知道這樣做會惹得太后不滿,董妃卻是本就不怕的。
至於底下寧嬪和惠嬪,本就不是逞強出風頭的子,也曉得慈寧宮是百般的不待見中宮,們倒未必是結討好蘇菱悅,只是也並不一味的依附慈寧宮,故而凡有了什麼事兒,也都樂得到朝宮去回一聲。
後來太后索就連們也不傳召了,日日在慈寧宮,幾乎很出門。
就這麼相安無事的過了大約有五六天,蘇菱悅的心,卻一直都懸著。
倒也不為別的,就是肖宸宇太過不知道收斂為何。
本以為那天夜裏,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,是真的不待見肖宸宇在朝宮多待的,且肖宸宇那麼聰明的一個人,還能聽不出來話里的意思嗎?
然則肖宸宇就真像是聽不懂一樣,照樣天的往朝宮跑,有那麼一兩日,連早膳都是要專程跑到朝宮來陪著一起進了,再匆匆到前頭去上朝,一下了朝,就又帶著奏摺,一頭扎進了朝宮,大半天不離開,有時甚至一待就是一整天過去。
他倒是沒有在朝宮留宿過,可他也沒有往別的嬪妃宮裏去,一來二去的,還是弄得六宮怨聲載道,照樣覺得這個皇后一個人霸著肖宸宇,底下的這些人,十天半個月的連皇上的面兒都見不著,更有些個素日裏稍稍有些恩寵的,眼下氣不過,又不想人家覺著是們自個兒著皇上,嫉妒中宮,便拿了淑妃來做文章,只說如今臨盆之期將至,皇后都不勸著皇上多去含章宮陪一陪,反倒心安理得的霸佔著皇上,實在是太不像話。
這些話,總歸是能傳到慈寧宮太后耳朵里去的。
這一日眉壽服侍著太後進了午膳,正打發底下小宮收拾東西,就聽太后那頭悠悠的了一聲。
回頭過去:「主子?」
「你親自去一趟朝宮,皇後到慈寧宮來見哀家。」
眉壽略一愣怔,猶豫了下,開口便勸:「主子,您前幾日才訓斥過皇後娘娘,可皇上還是只願意到朝宮去,皇後娘娘伴駕,而且這些天,皇上他又的確沒有留宿朝宮,您這時候傳了皇後娘娘來,怕又是一番訓斥言辭,日子久了,皇上心裏頭,恐怕不大高興的。」
「他不高興?」太后冷笑一聲,「他是皇帝,自然有他的責任,而他的責任,不只是前朝,還有後宮!眉壽,你跟著哀家服侍這麼多年,應該知道哀家的脾氣。這六宮不寧,各宮沒法子和睦相,對中宮怨言頗多,這不是哀家喜歡看到的。他蘇家真是教出個好兒來,當了皇后這麼些年,越發不知道該怎麼做好一個中宮皇后,哀家幾次三番的提點,教導,卻奉違,一面應承,一面轉過頭,仍舊我行我素——」
拖了拖尾音,眼底全是不滿:「你先前幾次也是聽著的,在哀家跟前,哪一回不是說,會勸皇帝雨均沾,不六宮嬪妃生出怨懟之心,可到頭來,又是怎麼做的呢?」
眉壽知道,這些不過都是借口罷了,不待見皇后,這才是最要的。
其實也不能這麼說。
不待見皇后是一回事,不待見皇上打心眼兒里寵的那一個,才是最正經的話。
只不過是偏偏就那樣巧,這六宮中,論聖寵,誰也比不過皇後娘娘罷了。
從前淑妃和冷宮胡氏也得寵,雖不及皇後娘娘,可皇后之下,便是二人平分秋,那時候太后不是也不見得多待見們嗎?
說白了,怎麼能噁心皇上,怎麼能皇上心裏不舒坦,太后就一定會怎麼做就是了。
眉壽愁眉苦臉的:「可是主子,皇後娘娘上回說的,也並不錯。皇上看重皇後娘娘,只願意娘娘伴駕,娘娘即便是勸,皇上不聽,難道娘娘還能把皇上推出朝宮去嗎?雖說是夫妻,卻也要先論君臣的。自古以來,就是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,哪裏有一味的反抗,甚至是把為君者往外推的道理呢?」
真的跟著太后服侍太多年了。
眉壽並不是太后陪嫁進宮的人,只是從太后宮的那一天起,就跟在太後邊兒服侍了,後來太后心疼那個陪嫁宮,給指了個前侍衛,把放出了宮去,打那以後,太后的邊兒,就是眉壽最心。
眼下眉壽說這些,太后倒也不生氣,那是因為心裏清楚,眉壽並不是有意的替皇后開,是真心為好的。
太后嘆了口氣:「你也不用勸哀家,哀家怎麼看這個皇后,怎麼不像個皇后。即便是論君臣,自古還有賢臣死諫的,咱們這位皇后,何曾真的將子嗣二字放在心上了?」
說起這些,倒顯得深明大義,可是心裏頭……德德小說www.dedexs.com
在主子的心裏,怕不得皇上膝下子嗣稀薄才是了。
眉壽到底還是去了朝宮,拗不過太后,也勸不太后,怕說得多了,有些不該說出口的話,會忍不住口而出。
這幾十年陪在太後邊兒,能一路走下來,太后信任,把當心腹,憑的就不全是資歷,還有腦子和心智。
既然勸不,那索就不勸了,做主子的,總是主意極正的,何況是主子這樣一輩子不服輸,不低頭的人。
眉壽到朝宮的時候,蘇菱悅也才用了午膳,打發底下的宮陪一塊兒打絡子。
一見了眉壽來,蘇菱悅手上作一頓,瞇了瞇眼,也不起,就那樣冷眼看著眉壽一步步的進了朝宮來。
「這麼熱的天兒,娘娘還坐在廊下,也不怕熱氣打了頭,底下伺候的人也太不盡心,竟也不知道勸著點兒。」
眉壽是宮裏的老人兒了,又是慈寧宮的管事姑姑,平日裏見了肖宸宇都不必行大禮,且肖宸宇對多多還有些客氣,更不要說見蘇菱悅了。
蘇菱悅在這上頭倒不挑,只是對慈寧宮的人實在提不起好來。
把手上打了一半的絡子往小筐里一扔,那歪歪扭扭的絡子,就進了眉壽的眼。
眉壽眉心攏了攏。
怪不得宮裏的人都說這位皇后實在太不尋常,一點子大家閨秀的模樣都沒有,今兒才算是見識了。
打小就要學工的人,祖上又是江南一代發的家,本來會走路就該會穿針引線,如今打個絡子都這樣歪歪扭扭,不樣子,反倒是製藥,擺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,拿手的。
蘇菱悅見一直盯著那絡子看,便嗤了聲:「眉壽姑姑覺得本宮的絡子不好嗎?」
眉壽仍舊噙著笑,蹲禮了禮:「娘娘這個絡子,樣式倒是新奇,奴婢在宮裏這麼多年,從沒見過這樣的,倒也好的。」
說話真是留足了餘地,不難聽,但也不中聽就是了。
蘇菱悅實在懶得跟兜圈子,臉兒拉了拉:「姑姑來,是太後有話要代本宮嗎?」
眉壽說了聲是:「太後娘娘在慈寧宮等著娘娘,有幾句話,想當面兒跟娘娘代。」
得,又要沒事兒找事兒了。
怪不得這幾天一直心下難安,說起來都要怪肖宸宇,要是他平日裏來朝宮幾趟,說不準太后就沒這麼盯著的朝宮了。
他一點兒也不為想,非要把送到太後面前去挨訓斥,辱。
蘇菱悅深吸口氣,才緩緩站起來:「姑姑且先回,總要本宮換裳,才好到慈寧宮去給太后請安的。」
眉壽也不多說什麼,連催都不帶催蘇菱悅一聲的,只是告了禮,便退了出去。
對這位皇后沒什麼見,也沒立場有任何見,然而這位皇后對,怕就沒什麼好了,又不是個傻子,沒那個興緻杵在皇后的跟前聽怪氣的奚落。
芷蘭那頭見出了宮門,才咬著牙娘娘:「要不派人去回皇上一聲吧?」
蘇菱悅丟了個白眼過去:「回了皇上能怎麼樣?他到慈寧宮陪著我一塊兒聽太后訓斥嗎?」
其實有自己的打算。
這些日子再沒有夜探過慈寧宮,也是怕先前的兩次,早惹得太后警惕起來,再貿然有所作,真太后的人拿住了,事就難辦了。
但今日太后又傳召,青天白日的,太后一定想不到,敢在慈寧宮四下探查,反而會放鬆警惕……
蘇菱悅想著,眼底便有了笑意,徑直回了殿中去,竟也不任何人更進去伺候,實則不過是要準備些探查慈寧宮用的東西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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