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確定楚休要來蠻州，古沉沙每日，都會站在力穹樓最頂層，遙著中州方向。

這天清晨。

一片白云落在了古府上空。

凡是有心人，盡皆明白，那位聲名已經響徹十九州的朱雀書院十三先生，再次來到了蠻州。

古沉沙抬眼著，臉顯得十分復雜。

若在過去，跟這位好友相逢，他必然早已笑容滿面，心愉悅。

此刻，他心中只有苦和愧。

最近這些天，他一直都很冷靜。

并未到任何人的影響。

他清晰地明白誰對誰錯。

白云卷蔓延，形一道云梯，直直蔓向力穹樓。

一襲白勝雪的楚休，宛若仙人臨塵，輕步走在云梯之上，拾級而下。

此等風采，堪稱絕世無雙。

古沉沙腦袋微歪，原本心中的苦和愧，正在漸漸消散，取而代之地是開懷的愉悅。

他知道，這位好友，并未改變，仍舊是那位滿是年意氣、意氣風發的楚兄。

“此此景，你難道就不想說些什麼？”楚休立在通往力穹樓頂層的云梯十二階，笑瞇瞇地看著古沉沙。

古沉沙沉片刻，說道：“楚兄你裝的手段，日勝一日，如今已達爐火純青之境。”

楚休臉有些發黑，裝這個詞，是他教孟小川、慧通的。

很顯然，孟小川在跟古沉沙同游蠻州之時，一直在‘裝’，并且讓古沉沙明白了‘裝’的含義。

楚休來到力穹樓，收走漫天云梯。

古沉沙一顆心漸漸平靜下來，邀請楚休座飲酒。

“來之前，我見了慧通。”楚休飲了口酒，輕聲說道。

古沉沙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
“慧通那小子，最近有些迷茫。”楚休吐槽道，“他問我，‘佛說，眾生平等’這句話對嗎？”

“額……”古沉沙頓了頓，笑道，“這句話應該是沒錯的。”

楚休點點頭，“話確實沒錯，但慧通認識到，在靈山寺里，他和一眾雜役僧并不是平等的。”

古沉沙眸微凝。

他記得，一鳴便是靈山寺的雜役掃地僧。

“一個講究眾生平等的寺廟，結果弟子之間等級分明，并不平等。”楚休悠悠說道，“這讓慧通十分茫然。”

古沉沙緩緩道：“你肯定開解了他。”

楚休微笑道：“很多時候，要是就能解決的事，都不算什麼大事。”

古沉沙若有所思，提醒道：“你開解了慧通，并未進靈山寺。”

楚休一怔，旋即眉頭擰了起來，看著古沉沙，“你是說，那小子我？”

“也不算你。”古沉沙道，“正如你剛剛所說，要是能就能解決的事，都不算什麼大事。

靈山寺的參與度不高，你看在慧通的面子上，自然而然地大度了些。”

“你這是點我呢。”楚休吐槽道。

古沉沙呵笑一聲，飲了口酒水。

楚休忽然問道：“你和嫂子的關系如何？”

古沉沙一怔，旋即如實說道：“如膠似漆。”

“嘖~。”楚休嘖笑一聲，“那畫面，有點……”

“滾！”古沉沙臉黑。

楚休咧一笑，為自己倒了一杯酒。

“你一定很為難吧？”古沉沙嘆氣道。

楚休也嘆氣道：“你一定很為難吧？”

古沉沙點了點頭，“我確實很為難。”

楚休也點了點頭，“我確實很為難。”

古沉沙一時無言。

在這場事端里，他一直都知道，若非真的到了這位好友的底線，這位好友是絕對不會讓他為難的。

正如婚那日。

“我的實力要是比你強就好了。”古沉沙再次嘆了口氣。

楚休笑道：“這句話，我實在學不了。”

古沉沙冷笑道：“我想揍你一頓。”

“彼此彼此。”楚休嘆氣道。

古沉沙眸微，建議道：“要不你制境界，用初境的戰力跟我一戰？”

“想揍我，等辦完事再說吧。”楚休飲酒，抬眼看著古沉沙。

古沉沙心中頓時一，臉變得冷峻。

“他是我師父。”古沉沙沉聲說道。

楚休猶豫道：“你說，他有沒有可能…其實是你的殺父殺母仇人，故意領養你，好滿足他變態的報復心。”

“……”

古沉沙整張臉都黑了。

楚休悻悻一笑，一臉憾地道：“看來不是。”

“我會給你一個代。”古沉沙低聲道。

楚休眉頭微擰，悶聲道：“不是要給我一個代，是給你自己一個代。”

古沉沙笑了笑，盯著楚休，“你說，我若給了你，或者我自己一個代，咱們的關系會發生改變嗎？”

楚休嘆氣道：“你應該很了解我，我楚休一生行事，從不吃虧。”

古沉沙點點頭，這一點，他們六人都很像，誰都不是吃虧的主。

“可在你師父手上，我吃了好幾個虧了。”楚休看著古沉沙，“若非是看重咱們的關系，你說，我有可能會忍氣吞聲嗎？”

古沉沙笑道：“若我是你，當初在我大婚那天，就會一掌扇飛我師父。”

“現在呢？”楚休問道。

“現在……”古沉沙嘆氣道，“可惜，我不是你，若咱們能換一下份該多好啊。”

楚休眨了下眼，“嫂子只怕是不會同意的。”

古沉沙冷幽幽地看著楚休。

楚休輕咳一聲，“開個玩笑，為你緩解一下苦悶的心。”

“這玩笑開！”古沉沙瞪眼。

“哦。”楚休很聽話。

古沉沙喝了口酒，嘆氣道：“你嫂子真的真的很好，前半生，我從未想過，我能這麼喜歡一個人。”

楚休腦海里浮現了數張絕秀麗的面孔，嘀咕道：“一個夠嗎？”

古沉沙無語，沒好氣地道：“你早晚有一天，會跟小川一樣，折在人手上。”

楚休笑道：“你確定小川是折在人手上？”

古沉沙一頓，眼里閃過幾分古怪，湊向楚休，低聲道：“小川讓獨孤夜給抓走了。”

“抓走了？”楚休一怔，遲疑道，“有危險嗎？”

古沉沙聳了聳肩，“誰知道呢？反正孟老爺子正在圣教做客呢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楚休笑了笑，孟老爺子既然在圣教，那孟小川基本上就沒什麼生命危險。

“你說，一個男人，真的能夠徹底變人嗎？”古沉沙好奇問道。

楚休眸閃，低聲道：“要僅是割掉，那跟人還是有很大區別的。”

古沉沙眼神有些飄，“我聽說某個魔教，傳承著之法。”

“咳咳…”楚休輕咳，低笑道，“你已經親了，當知、當知……”

說著，楚休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，眉眼間滿是笑意。

古沉沙忍不住干咳，也笑了。

兩人都已經不算是男孩子了，都懂得了人，腦海里浮現的畫面，略顯相似。

“別岔話題了。”楚休瞪了眼古沉沙，“直接說吧，你打算怎麼理我和你師父的矛盾。”

古沉沙嘆氣道：“你這話問的，就像是別人家的婆媳鬧矛盾一樣，當兒子、當夫君的，里外不是人啊。”

楚休臉黑，這混蛋，占他便宜！

“走吧。”

古沉沙站起，輕吐一口濁氣，“我帶你去見師父，到時候，你無需開口，一切給我來理即可。”

楚休眸微，點了點頭。

兩人一同下了樓梯，走出力穹樓時，迎面遇到熱扎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