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繁星璀璨,皎潔的月被窗紙擋住。
晦暗的房間,一名白如雪的男子杵在牀邊,他戴著一張金面擋住右半張臉的傷疤,漆黑長髮猶如墨翎羽披散而下。
他沒像平時那樣坐椅,即便尚未康復,但因得到很好的救治,已經恢復了許多。
此刻,冰冷的指尖順著雪白額角,輕輕勾勒容。
睫很長,像兩把小扇子,睡相格外憨,小發出一聲聲模糊不清的夢囈。
楚傾玄就這樣安靜地看著。
本來屋裡有守夜丫鬟,門外也有侍衛。但他使了點手段,如今那些人已昏迷過去。今晚來這裡,他不想被其他人知道。
“沈青雉……”
冰冷的手,一寸寸順著白皙下顎往下,指尖點住咽。
他向來知道,人命是很脆弱的,好比當下,他只需稍稍用力,就能扭斷脖子。可指尖停在這裡,沒再有其他作。
突然想起很多事。
四國平分天下,這些年戰事不斷,父親楚戰神當年出征時,他尚且年。
他還記得當時父親高大偉岸的背影,卻冷漠如冰山。
年,父親與繼室生的弟弟們父慈子孝,卻拿他當做不存在,那時他猶如生活在髒水裡的老鼠,只敢藏在暗中,悄悄地羨慕。
也曾幻想,要是某一天,父親也能待他和悅,那就好了。要是父親能像抱弟弟們那樣,抱一下他,那就更好了。
這曾是他年的祈盼。可後來隨著慢慢長大,那些祈盼化爲一縷煙,風一吹就散了。
他曾遇見一個人,那人說:“你這子太容易上當騙,或許是因自得到的太,旁人哪怕只是施捨你一兩分善意,你就能不計前嫌,只要稍微對你好上一些,就算再深的仇恨你也能放下。”
“你就像飛蛾撲火,別人給你點滴,你就一腦的涌泉相報,可這種格,實在太傻,也太容易吃虧。”
楚傾玄突然覺很疲倦,他收回落在沈青雉脖子上的手,徐徐坐在了牀邊。
或許真是這樣。
明明傷害過他,明明他自己也在警告自己,那些恩怨太多,早已是堆積山。可釋放的善意,像是一抹,又好似皎潔的月華,一點點浸他的心,在他心裡刻下了痕跡。
然而那就像場鏡花水月,很不真切。可就算是假的,他也希能一直假下去。只是……或許並沒有那麼好的耐,的冷淡大概是因不願再與他虛與委蛇。
他無聲地揚了揚脣。
“你還不如一直壞下去……”神複雜吐出這句話,這是他真實的想法,曾不止一次這樣想過。
又過許久,室沉寂下來,而白如雪的楚傾玄,也已在夜中悄然離開……
牀上沈青雉依然睡得很,沒人知道他來過,一切泯滅夜中……
……
宿醉醒來頭痛裂。沈青雉喝了一碗醒酒湯,聽說昨兒半夜皇子府的人請來巫山毒醫。
那位毒醫連夜進京,本事過,今早就已傳來八皇子大安的消息。
“長姐,你今兒怎麼沒去楚傾玄那裡用早膳?我剛纔興沖沖的過去,結果撲了一個空。”
沈軒宇進門時,沈青雉纔剛起。“這不是喝醉了麼,我頭疼。”
“他那邊已經擺膳了,你快起來,咱們過去吃早飯。”
“不了,我難。”酒這東西果然不是好玩意,尤其宿醉時,覺自己奄奄一息,像沒了半條命。
沈軒宇脣了,“長姐,你和他到底怎麼了?”
“沒怎麼啊。”
“騙人,準是有況!是不是那個楚傾玄又惹你不開心了?”
“年,你這個‘又’字很靈。他哪有惹我不開心?別胡冤枉人家。”
“那你怎麼突然不理他?”
“啊這……”難道要我說,你老姐我看上人家了,但發現這是一條荊棘叢生的險阻之路,所以想及時止損?
沈青雉悻悻然,將庶弟拉過來,一雙小手在庶弟腦袋上弄著,將庶弟了炸,頭髮比窩還,這才心滿意足。
“大人的事小孩子管。”
“長姐,我已經很大了!”
沈青雉失笑,“好了好了,別再鬧了。先人備膳吧,然後咱們一起出去踏青,省得你總抱怨說我不陪你。”
“呀!”年眼一亮,登時了糾結沈青雉和楚傾玄的事,滿心滿眼全是他長姐。
另一頭……
“姑爺,飯菜要涼了。”下人覷眼坐在椅上沒筷子的楚傾玄。
楚傾玄抿了抿脣,“呢?”
下人一愣,“大小姐那邊纔剛醒,聽說已經和二爺吃上了。”
楚傾玄垂了垂眸,長睫掩住晦暗的神。他拿起筷子,安安靜靜一口一口吃完了飯菜。但下人敏發現,他似乎胃口不好。
往日能喝一碗粥,今日只喝了半碗。
不久,楚傾玄的椅擺在窗邊,他側首看向窗外,今日天氣很好。
有下人從他窗外路過,說沈青雉讓人備了馬車,和沈軒宇一起出門了。他又是一陣恍惚。
明明繁花錦簇,樹葉正綠,可他卻突然覺,這院子彷彿提前進了深秋,目的,彷彿遍眼荒蕪……
“備車吧,我也出去一趟。”
沒空傷春憫秋,他亦有許多事要做。
……
八皇子之前中了毒蠱,謀害皇子乃是大罪。
即便那位巫山毒醫爲八皇子解了蠱,但皇子府大張旗鼓的滿城調查,勢必要將那狗膽包天的宵小揪出來以極刑。
這是一座茶樓。
雅間之中,茶樓的主人畢恭畢敬地向楚傾玄彙報。
“據傳那巫山毒醫不但解了八皇子的毒蠱,還想爲他治好斷臂。另外咱們的人監視著那邊,發現自從昨日起,林二姑娘就住在了皇子府中,聽說八皇子想讓毒醫爲二姑娘治好毀容的臉,和斷裂的手筋和腳筋……”
茶樓主人覷了楚傾玄一眼,其實……八皇子的毒蠱,乃是出自公子之手。但茶樓主人想不明白,公子爲何要對八皇子下手,又與八皇子有什麼恩怨?
“另外,城外探子來報,說九皇得知八皇子的事,正要往回趕。不過路程遙遠,想來還要再過一陣子才能回京。”
“公子,您接下來打算如何?侯府並非太平之地,那沈青雉又作惡多端,此前那般辱您,您看咱們……要不要手?”
“不急。”楚傾玄淡淡地答了一句,翻看著這幾個月積攢下來的信。
當提起沈青雉,他黑瞳仿若幽火搖曳,但轉瞬又一副冷靜之姿。
茶樓主人實在不明白,按公子的格,一旦有機會反撲,必定要下死手,斬草除,絕不留!可在侯府嫡沈青雉的問題上,公子的態度,著實人看不懂。
一晃兩個時辰後,楚傾玄離開茶樓。
等他回回來時,沈青雉和沈軒宇還在外面。
侯府人多,連下人帶主子一百多口。可明明這麼多的人,他卻到寂寥至極,彷彿荒涼如墳冢。
他讓人給他溫了一壺酒,直至酒水喝了一壺又一壺,他人也有些微醺了,沈青雉仍是沒回來。
而此時夕西下,眼看夜將至。
“管家,出大事了!”
就在最後一抹夕線消失在地平線時,一個滿是的下人,抱著不斷流的胳膊,跌跌撞撞地衝進府邸。
“城外龍王山,大小姐遇襲,被刺客打下了懸崖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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