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末將多謝王爺……大帥諒……」岳霖滿面激地朝孫璧連連施禮。

孫璧則是一笑：「之前的事，本帥可以不作計較，可是接下來，再有戰事，我希岳將軍能率薊州兵為我大越立下功勞，你可不要讓我失啊。」

聽出他話中深意的岳霖忙又賠笑點頭，然後鄭重應道：「大帥放心，接下來大帥但有所命，末將定不敢有毫懈怠，您刀鋒所指，就是我薊州軍隊伍所向！」

「唔，有你這句話，本帥就放心多了。也不枉我在捷報上把你的功勞也寫上了。雖然這次你不在正面戰場立功，但若無你們薊州軍在東邊佈防，使鬼戎潰軍不能往那邊奔逃，我們也不能取得如此大勝啊。」孫璧又笑著提了一句，更是讓岳霖一陣恩戴德。

而在旁與蕭承志杯慶賀，說著話的李凌聽到這番話，便雙眉一挑，意味深長地看了這二位一眼，同時心中慨良多：「看來英王確實要比我之前想的更加不凡啊，這一手恩威並施，足以讓本來或許心存他念的岳霖收到自己手下了。」

其實早在前些時日，李凌就已經通過探子來報，掌握了薊州軍的向。

岳霖可沒像孫璧剛剛所說的那般真聽從號令，老老實實地從薊州出兵，封鎖東邊。事實上，在晉州軍都已經和鬼戎人正面相遇，發激戰時，他才率軍從薊州出發，而且行程也很不快，說一句拖拉遷延都算是客氣的了。

不然他也不可能直到這時，等大戰結束了才從只有幾百里之遙的薊州率軍趕到幽州了。要知道董公可是從一千多裏外的晉州趕來的，路程是薊州的兩倍，還能早到這麼多天，這意味著什麼，已經是明擺著的事了。

顯然，岳霖對孫璧這個朝廷所封的統帥是相當抵，甚至還在沈重山之上。後者還只是稍作抵，他卻是明目張膽地奉違了，居然連如此重要的軍令都敢不遵，直到戰事結束，他才火急火燎地趕來幽州。

可以說，要是孫璧真想拿其開刀，只憑這才挾大勝之勢出手，足以把岳霖的軍權給徹底剝奪了，就是治他個不遵號令的重罪，都是輕輕鬆鬆的。

只是這麼一來，薊州軍上下必然會到恐慌和不忿，為接下來的北伐埋下禍。畢竟岳霖在薊州經營十數年，軍中將領多半其提拔，早對他恩戴德，不分彼此了，這要將他拿下，得罪的人可就多了。

但現在，孫璧不但不計較他遲到遷延之過，還在功勞簿上也為他添了一筆，這事一旦傳出去，不說其他兩地將士，就是薊州軍上下也會到愧，從而對孫璧生出敬意來。那接下來，他再有號令下達，他們必然會不打半點折扣地遵行了。

而他話中又晦地提出自己其實知道對方有什麼小心思，就更給了岳霖力。他只是初犯，孫璧還會不作計較，可一旦再犯同樣的錯誤，有前番過錯在前，那就是嚴懲不貸了。

也正是品出了幾句話中深意，岳霖此時才會顯得更加服帖，連表忠心。

李凌見狀，也不對孫璧生出敬意來，他果然快速長了，有了真正的上位者該有的氣度與手腕，或者說，是有了王者氣概！

可以說，這一場大勝完全奠定了孫璧在北疆邊軍中的崇高聲，如果再有北伐，並取得又一場大勝，那他便會為大越自太祖太宗后，軍事上的第一人。而一旦他真收軍心為己用，那就真離著取代太子不遠了。

當然，這一切都得先由朝廷準許他們北伐，而這一點，至也得等到半月之後，才有個結論了。

……

當流星快馬疾馳京，馬上信使大聲把捷報宣傳出來時，整個城都為之沸騰了。

城中人等，無論貴賤貧富，在聞得北疆大捷，擊潰數萬鬼戎侵者后，都爭相從家中奔出，互相打聽著這話的正確。而在確認所傳無誤后，無數人都湧上街頭，歡慶這一場數十年未有之大勝。

而當這捷報再傳城后，滿朝員也都坐不住了，全都穿戴整齊，齊往皇城而去。他們很清楚，如此大捷傳來，陛下是一定會召集群臣，好生慶賀一番了。

事實也正如大家所料，雖然此時已臨近傍晚，太都快落山了，皇宮卻依然還是門戶大開，有軍宮人把這些員們引進宮來，全都聚集在了金殿之上。

然後不久，近來因為龍不適，都沒怎麼參加朝會的皇帝也在韋棠的攙扶下，滿面笑容地趕了過來。

再之後，便是君臣之間的互相道賀，說了好一陣的恭賀話，皇帝更是當即拍板，讓戶部禮部等衙門儘快按規制封賞前線立功的將士，還直接就下旨，把英王從郡王提升為親王，另外就是對董公等殉國犧牲的北疆將士的恤和追贈。

當然，這些封賞也好，恤追贈也好，並不是立刻就能落實的，須得派有司員專門去北疆仔細查察后，才能最終做出定奪。

而臣子們在連聲稱讚皇帝聖明之餘，也總離不了一句話，那就是此戰之勝意味著至接下來的十年裏，大越朝廷再不用為北疆軍事心了，大家都有種鬆了口氣的覺。

可以說，今日的朝會和去年得知鬼戎侵之後的連場朝會形鮮明對比，那時有多憋屈惶恐，今日就有多麼的歡喜，甚至是狂喜。

而除了不斷稱頌皇帝英明，大家也不吝於把諸多的讚之辭放到英王孫璧的上——因為正是在他掛帥領軍之下，才能在短短幾月便拿下如此大勝。只是這裏頭有許多人，卻把自己前不久還在挑英王的刺，認為他久不出兵是在延誤戰機，養敵患的諸多非議給忘到腦後了。

直到大家都把話說得差不多了，皇帝才把笑容一斂：「該有的賞賜，各部衙門都按朕的意思儘快辦妥，絕不能讓前線將士寒了心。另外，還有一事，朕一時難有決斷，也希聽聽諸位臣工的意思。」

頓一下后，他才肅聲道：「英王在捷報之外還上表奏請，趁此大勝率軍北伐，直草原漠北，把鬼戎諸部徹底拔除，以解決我大越百年之患。不知各位以為此事可當允準嗎？」

剛剛還熱鬧無比的殿上隨著皇帝這一句話突然為之一靜，雀無聲。這突如其來的說法，可著實殺了所有人一個猝不及防啊。

不過很快地，以聞銘、魏梁等人為首的英王黨人就立刻反應過來，全都表明立場，支持繼續北伐：「陛下，英王所奏確實為眼下最英明的決定了。如今鬼戎初敗，勢必人人自危，各部族之間也必然生出嫌隙，尤其是那賊酋鐵勒真，縱然未曾喪命，其在漠北的聲也將大跌，此時出兵，必能以最小的代價擴大戰果，使我大越從此百年無邊患外憂！」

「陛下，臣也以為此時趁勝北伐再合適不過了。不在鬼戎之實力大損，更在於我邊軍將士因此番大勝而士氣高漲，正該趁勢北進，一勞永逸地平定外敵！」

「陛下，鬼戎之患已歷百年，縱然是太祖太宗朝時，我大越天兵能殺得他們四分五裂，也難有今日這般好局面，確實不能錯過了……」

「陛下……」

一時間，十多名臣子連續站出來表態，話說得是越來越重，好像就是今日不同意發兵北伐，那就會大越朝廷最大的憾，反對者則是最大的罪人了。

這般說辭，又是挾此番大勝開口，氣勢十足，卻讓那些原本想出聲反對的員都不知該不該開口才好了。

皇帝也出深思之，半晌后才道：「諸位卿，你們都有什麼看法，大可說來。」

在又有幾人表示支持北伐后，終於在太子目的示意下，禮部尚書提出了反對：「陛下，諸位大人所言雖然有些在理，但臣以為出兵北伐終究有些不妥。一者，北伐會使朝廷背負多大的擔子，會讓多錢糧倉庫為之一空，一旦哪裏有個天災人禍的，卻當如何是好？這些後果各位都想過嗎？

「二者，就算不去考慮此種事，是揮軍北進，我大越邊軍就真能取勝嗎？要知道此番大捷雖說是在草原之上打的勝仗，但其實還是在我大越控制之，鬼戎遠道而來，自然落了下風。但反過來，我大軍北伐，卻是盡失地利，還有必勝的把握嗎？

「三者，則在於眼下鬼戎局勢。經此大敗，臣敢確信鬼戎部必然生，那賊酋鐵勒真勢必盡失人心，鬼戎也必然再度四分五裂，難氣候。可一旦我大軍真就趁勝殺草原，在如此強敵面前，難保鬼戎諸部不會為求自保而再度團結。如此，反倒是幫了對方大忙了。所以臣以為，這北伐決定實在過於草率，須得三思而後行，還陛下明鑒啊！」

這一番話倒也頗為在理，如一盆涼水澆在了許多支持北伐的人頭上，讓大家都冷靜了些。但皇帝的神卻沒有太大變化，反倒是目一轉，掃過了不遠低頭不語的太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