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過幾天，老顧家終于張羅著要賣糧食了。

　許是附近收糧的人家都知道老顧家要搬走了，所以給價都不算高，許清琴猶豫了很久，到底還是提議讓顧惜年到鎮上打聽打聽糧價兒。

　如此，又耽擱了兩日。

　顧君澤也眼可見地焦躁起來。

　他本就事忙，沒有太多空閑，好不容易出了十幾天的時間，不能由著他這般消磨，尤其是現在臨近過年，他必須回港城的唐家一趟，時間更是了很多。

　猶豫再三，他到底還是親自聯系了收糧的人。

　不知是收糧的人傻了，還是顧君澤給了什麼好，總之顧家的糧食賣價很高，幾乎是正常糧食價格的一倍多。

　收糧那天，許清琴特意穿了件棉襖，站到了院子門口，看著糧食被人一袋一袋地背走，心里莫名升起了一難過的滋味兒來。

　“清琴，”顧君澤走過來:“行李收拾好了嗎？今天賣完糧，明天咱們就出發吧。”

　許清琴有些窘迫地抓了抓角，說:“沒什麼行李，好收拾。”

　“那就好，”顧君澤應了一聲，見許清琴臉淡淡、眼神微閃，似乎不愿意跟自己多說，他很識趣地開口:“我到前面幫幫忙，你跟惜年先進屋吧。”

　說著，他不等許清琴應聲，就大步朝倉房的方向走去。

　“娘？”

　顧惜年見許清琴的臉微白，似乎不太好看，才上前問道:“你不舒服嗎？要不要進屋坐坐？”

　許清琴抿抿，搖頭。

　“惜年。”

　過了一會兒，終于忍不住了，啞聲開口:“你說這糧食的價格怎麼這麼高？該不會是……”

　“娘，”顧惜年定定地看著，道:“你不要多想，也許是咱們幸運呢？”

　許清琴這才不再吭聲，可卻莫名在心里升起了些許對顧君澤的戒備。

　“……好，”抿:“院子這邊你先看著，我回屋收拾行李去。”

　顧惜年點頭。

　一家人就忙活起了各自的事。

　因著明天要走，顧家人收拾完行李，又去了安家一趟，跟安家人告別。

　屋外，秦香秀正握起許清琴的手，低聲說著什麼，眼圈泛紅。

　屋里，顧君澤也跟安建國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。

　只有孩子們這邊寂靜得讓人心疼。

　安多金和安多銀倒還好，他們對顧惜年沒有太多，頂多算是認識，坐在一起，話都說，自然不會不舍。

　可安桃不行。

　一想到自己要看不到哥哥了，心里就難得，小淚珠兒大顆大顆地往下砸，看上去可憐極了。

　顧惜年不知道該怎麼安，只沉默著，有一下、沒一下地拍著安桃的后背。

　不知道過了多久，安桃的眼淚才堪堪止住。

　此時，天已經黑了。

　“哥哥……”

　彎翹的睫被淚水打，看起來又黑又濃，漂亮的眼睛像黑曜石一般，清澈又干凈，微仰著頭，眼睛里全是顧惜年的倒影，張口說話時，眼圈又紅了起來:“哥哥，我會很想你。”

　顧惜年抿，說:“我知道。”

　“你、你也要想我，”安桃的小胖手朝臉蛋兒抹了一把，一邊打嗝兒，一邊說:“很想很想，每一天都要想。”

　顧惜年沉默了一會兒，點頭。

　安桃小一癟，又想哭了。

　這麼大的小孩子，不能總哭，哭得多了，第二天準保頭疼，顧惜年幾不可查地輕嘆了一聲，抬手將人拎到自己的懷里，有一下沒一下地幫順氣。

　許是哭得累了，小小的子就窩在了顧惜年的懷里，不再挪。

　顧惜年垂眸看一眼，手輕輕地拍著的后背。

　等天大深，秦香秀才來到西屋，看了眼顧惜年懷里的小閨，輕嘆道:“又哭了。”

　顧惜年點頭:“不過現在睡著了。”

　“唉。”

　秦香秀無奈地嘆了一口氣，將安桃從顧惜年的懷里接了過來，低聲說:“你們明天還得起早出發呢，早點回去睡覺吧。”

　顧惜年抿了抿，半晌才開口:“……嬸子。”

　“嗯？”

　“明天別安桃起早送我了

　，”他垂著眸子，輕聲說著:“不然哭得更兇。”

　秦香秀猶豫了一下，說:“桃桃要是心里有事兒，會自己醒……不過要是不醒的話，我就不了，嬸子跟你叔一起給你們送飯。”

　顧惜年道了聲謝，單薄的影就走進了夜之中。

　秦香秀看著他的背影，眼圈莫名紅了起來。

　事實正如所說的那樣，第二天天沒亮，安桃小團子就從暖和的被窩里爬了出來，迷迷糊糊地往自己上套著小服，白胖的臉蛋兒上還有一道被出來的紅痕，看上去呆呆的。

　“桃桃醒了？”

　秦香秀正在外屋做飯，聽到靜，忍不住朝主屋看了一眼，提醒道:“記得多穿幾件。”

　安桃迷迷糊糊地點著小腦袋，套好服后，就踩著小凳子從炕上爬了下來，邁著小步子往外走。

　秦香秀怕摔了，跟了一路，見人進了顧家小院，這才松了一口氣。

　因著顧君澤是開車回的臨城，所以他今天還得開車回去，早上還沒睡醒，他就從被窩里爬出來，想要去車里起火兒。

　“君澤？”

　許清琴前半宿都沒怎麼睡，聽到聲音，忍著頭疼睜開眼:“你怎麼起這麼早？香秀說，今天不上班，能幫咱們做早飯。”

　“我知道，”顧君澤一邊穿著棉襖，一邊說:“我出去看會兒車。”

　許清琴應了一聲，也有些躺不住了，顧君澤剛走，就從被窩里爬了出來。

　顧君澤打著哈切，推開門，冷風呼嘯而來，吹得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，快步朝外走去。

　正走著，就看到不遠有一個圓圓小小的東西，正順著大門的隙往里爬。

　他心下一跳，連忙上前。

　走得近了，才發現這是一個小小的孩子。

　“安桃？”

　他趕忙將人從門里抱了出來:“怎麼起這麼早？難道是你娘讓你過來，我們過去吃飯的嗎？”

　安桃的小腦袋搖了搖，小手朝顧家的屋里指，乎乎地說:“哥哥，要哥哥。”

　顧君澤懂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