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算我無理取鬧。”楚斐然有些泄氣地往后一躺。

“難得見你理虧，”杜孤庭湊近了，漫不經心地敲敲桌子，“我對夫人向來是知無不言，言無不盡，坦誠相待。”

楚斐然略心虛，道：“誰說的，這些王府里頭的機，連花以禪都知道，我卻不知道。”

本是故意懟他，他眸間卻泛起淺淺笑意：“不是我告訴的。”

他目灼灼地問：“吃醋了？”

“誰會吃你的醋？”楚斐然忍不住往后靠了些。

杜孤庭便放低了聲音問：“那你躲什麼？”

他的聲音平日聽來如金玉淬響，清烈至極，不怒而自威。

待放低聲音時，別有一番迷人。

平日里他居于上位又是武將出，自然中氣十足，每每只在面前俯首帖耳，輕語呢喃，此番人耳語，似帶有別樣意味，更聽得人臉紅。

楚斐然只好裝作扇風：“天熱，你離遠些。”

然后趁他不注意，直接自他臂彎下鉆出。

杜孤庭按住的手：“哎，楚斐然……”

楚斐然使了勁，還是沒掙，有些警惕地問：“干嘛？”

“今日告假吧。”杜孤庭畔帶起幾分笑意。

楚斐然險些炸：“你想干什麼？大白天的不理軍務，讓旁人如何看待？”

腦海之中，驀然閃現許多廢料，臉更是不能自抑地紅起來。

這一瞬，忽然明白了杜孤庭從前，一被有意無意地調戲，便分外容易臉紅的原因。

這家伙，如今這樣荒唐，原來是早有表現！

他從前腦子里，都是些什麼東西啊！

“吃完午飯就去軍營！”斷然道，“遲一刻都不行！”

聽聞王爺王妃要在王府之中用午飯，廚娘分外積極興，當即施展廚藝。

聽聞幾個廚子差點吵了起來，滿桌飯菜之中，盡是他們的拿手菜。

幾個廚子在門口焦急問道：“怎麼樣？王爺王妃說什麼了沒有？”

小福子目沉：“王妃似乎無心下筷……”

“什麼？”廚子們立刻炸開了鍋，忙不迭的把手中的錢袋塞給他。

小福子喜笑開地接過了：“今日王爺食很好，王妃許是一大早與他鬧脾氣，所以才吃得了些。”

“王爺夾了兩筷子松鼠桂魚、喝了八寶老鴨湯……那鹿鞭湯誰做的？往后別做了。”

楚斐然放下碗筷，正襟危坐：“吃完了，快出發吧。”

下人們將飯菜撤走，杜孤庭將一碗湯端到面前。

楚斐然鼻尖輕，聞出湯中異樣，眉心直跳。

杜孤庭角微微上挑，似乎心甚好：“前些時候祖母做了各式各樣的補湯，我特意命人做了碗口味最好的，夫人不如嘗嘗？”

這補湯究竟是補什麼的，不言而喻。

楚斐然的臉，青了。

開始后悔自己當初出的損招，當時是解氣了，現在卻遭了報應。

輸人不輸陣，假意微笑著，把湯推回桌中央：“我看還是倒了吧。”

杜孤庭笑如春風：“當初若非夫人嫌棄本王不行，本王何有今日？”

楚斐然只能笑笑：“不嫌棄，不嫌棄。”

腦中靈一現，危險反問：“我現在不嫌棄王爺，倒是王爺如今讓我喝湯，難道是嫌棄我嗎？”

杜孤庭默了默。

楚斐然一拍桌子，局勢反轉：“王爺既然這樣嫌棄我，便不要再進棲梧院的門了！”

不等杜孤庭反應，扯著他的袖子起：“滾，快滾，今日自己去軍營！”

杜孤庭一把將抱起，大笑著往外走：“夫人說笑了，我怎麼敢嫌棄你呢？”

楚斐然一口咬在他的肩膀：“放我下來！我今日不適不想出門！”

杜孤庭踢開書房門，將放在椅子上，然后了肩膀，輕吸一口氣：“分明懷疑我，對我下藥，怎麼如今倒了我的不是？”

他瞇了瞇眼：“我為夫人，可是連毒藥也敢吞的。”

楚斐然心想那可不是嗎，上回我攔著你，不讓你吃，你還主搶過去吃呢。

咳了幾聲，還沒有想好應該如何作答，便聽得清脆響指聲。

杜孤庭打了個響指，燕殺便抱著一摞東西出現。

“這是王府歷年的賬本，以及北境的一些事務冊，若你想要刑訊記錄，也可去沈城縣衙調來翻閱。”杜孤庭把一本賬冊輕輕放在面前，笑容越發和煦了。

楚斐然瞠目結舌：“你把這個給我干什麼？”

一本賬冊就翻了大半個上午，這麼多東西，要何時才能看完？

杜孤庭遣退燕殺，款款地俯，將將之時，又輕輕過的臉頰：“夫人難道不想，對我知知底嗎？”

他溫的語調，好像抵在耳邊奪命的桃花刀：“我知夫人賢良淑德，更兼俠義心腸，醫武雙修，我待你好，你也是要還的，譬如這些政務上的事，只當是給孩子做胎教，如何？”

“孩子才幾個月，你就想著讓他學這些東西？”楚斐然輕輕的吸了一口涼氣，“還是不學的好，省的將來如你一般，詐狡猾，面白心黑。”

杜孤庭莞爾：“夫人過譽。”

他最近是越發笑，笑得招搖又惹人眼，只是子也越發的讓人捉不。

楚斐然倒愿讓他回到冷若冰霜，和花以禪合起伙刁難的時候，起碼那個時候，不論至于何種環境，總能夠確保自己贏。

而且可以穩準狠的把自己過的氣都奉還。

如今的杜孤庭，越發不好對付了，不論做什麼，他都甘之如飴。

撐著桌子發了好一會兒的呆，緩緩將目落在了賬冊上。

那些東西雖然看得人眼暈，但楚斐然還是認認真真的看了一下午。

只因，里頭確確實實都是以前在江湖之中，從來都接不到的東西。

掌管后院？沒興趣，但問要不要學習如何掌管北境的賬目？

——傻子才會拒絕。

不但要看，還要把這其中的東西細細理一遍。

燕殺抱劍在窗外，微微不滿，這種機之事，怎麼能讓楚斐然知道……

他，一定要找時間跟杜孤庭好好聊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