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時節,天黑得早。
屋點了燈,屋子外面仿若被蒙上了一層黑布。
尋常人家這時候早就準備歇息,這時候想要見趙茯苓的人,能是誰?
幾人都警惕起來,趙茯苓卻知道應齊能夠來傳話,必然是可靠的。
想了想,回道:“若是男子,此時天已晚不方便見客,明日再見吧。”
應齊果然懂了的意思,低聲回道:“是子,您的故人。”
趙茯苓仿佛明白了過來,和孫怡悅對視一眼,兩人都站了起來。
許迎蓉不明所以,卻也跟著起。
桃兒去開了門,見應齊站在門外,后跟了個著黑紗頭戴帷帽的人。
大齊的人鮮這樣裝束,除非是家中出了變故,死了丈夫又沒了兒子,才會以黑紗示人。
可這人……
對方默不作聲的走進門來,然后在眾人的警惕下摘下了帷帽。
“德妃?”
孫怡悅驚呼出聲。
可眼前人消瘦蒼老了很多,與當年同住在重華宮的敏貴人,大相徑庭。
孫怡悅本想說什麼,又有些語結,最終只能看向趙茯苓。
趙茯苓在看著德妃,德妃也在看著。
分別許久后再見,當時風華正茂的兩個子,如今都變了模樣。
趙茯苓升級做了母親,苗條的姿變得圓潤。而那位的敏貴人,卻被摧殘了搖搖墜的柳。
許久,德妃才朝著趙茯苓盈盈一拜:“趙姐姐。”
因為趕路,的聲音有些沙啞干涸。
趙茯苓上前扶起,桃兒連忙懂事的倒了杯熱茶遞過來。
德妃看了眼桃兒,笑說道:“趙姐姐的丫頭伶俐,很有趙姐姐的風范。”
趙茯苓看著起了皮的,又看凍得發青的臉,道:“不說別的了,快先坐下喝杯熱茶暖暖子。”
說罷,又問德妃:“還沒吃過東西吧?”
德妃搖了頭。
許迎蓉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,趕忙人添置新的碗筷,又小廚房加了幾個菜過來。
德妃看著幾人忙活,臉上始終帶著溫和平淡的笑容。
趙茯苓也不急著拉說話,先吃東西喝水,幾人的飯菜也沒吃完,干脆陪著一起吃。
一炷香時間后,德妃的臉終于變得紅潤了許多。
小丫鬟們收拾走了碗筷,把兜兜也抱走。見幾位主子有話要說,便悄無聲息的退出屋子,還掩上了門。
趙茯苓這才看著德妃說:“怎麼回事?”
德妃反問道:“李策挾持我出宮,逃往山沱國的事,你都知道了吧?”
趙茯苓點了頭。
孫怡悅在旁邊快人快語道:“今日剛聽到的消息,說是李策死了,然后你失蹤了。”
德妃笑了笑,垂下眸子說:“是,李策死了。”
孫怡悅抿了,提著心等德妃繼續往下說。
可德妃卻沒說李策怎麼死的,只輕聲道:“我給李策生了個孩子,還是男孩。朝中大臣說李策混淆了皇家脈,我的兒子更是孽種,要將我們母子都殺掉。”
“于是你就逃出來了?”
聽到趙茯苓這話,德妃笑起來。
好看的眼眸微微彎著,像是帶著幾分嗔:“趙姐姐,眾人都知道我是被李策挾持出宮的,只有你說我是逃出來的。”
趙茯苓嘆了口氣,說:“李策非皇家脈又是孤家寡人,天下本沒了他的去。他在皇城中苦心經營多年,手上多多還是有些勢力的。若是他在皇城中拼死反抗,說不得還尚有一線生機。”
“可他執意要出宮,還要單槍匹馬往山沱國方向逃竄……這不是一個理智的人能做出來的決定。”
“是。”德妃的笑容加大,坦誠點頭:“是我煽風點火,偽造出了山沱國愿意幫他的假象,然后騙他挾持我出宮的。”
說到這里,德妃頓了下:“這件事我還要謝七殿下。他約莫是猜出了我的意圖,故意放了我一條生路。”
趙茯苓眉頭舒展開,聲音也溫和許多:“然后你就拿李策的項上人頭,做了回報?”
“這不是應該的嗎?”
德妃眨眨眼睛,眉眼中依稀能看出以往那人的神態。
趙茯苓嘆了口氣,轉而問道:“孩子呢?”
“文鳶姑姑帶走了。”
“還活著?”
德妃笑著長嘆一口氣,目有些悠遠:“是,活著。走前,留下了你父親的許多筆墨真跡,就帶著我的孩子走了。原本,我是沒打算讓這孩子活下來的。”
便是活下來了,也要背負著深仇大恨長大。
不被爹娘疼祝福的孩子,在這世上多可憐啊?又何必讓他來這紛雜的世間蹚渾水。
趙茯苓一時沒說話。
這孩子的確份特殊,德妃也從未喜歡過他,便是留在德妃邊,恐怕也沒法健康長大。
文鳶姑姑帶走,反而能給他一條明朗的生路。
至于父親的筆墨真跡……
趙修明此人如何,趙茯苓并不了解。但看阿苓姑娘的母親、蕓太后以及文鳶三人,都鐘于對方,想必也是個極其出的人。
所以文鳶珍藏的筆墨真跡,應當也是極為珍貴的吧?
只可惜,趙修明唯一的兒阿苓姑娘,也香消玉殞了。
趙茯苓沉默下來,德妃也不再說話。
孫怡悅看看兩人,很是八卦的開了口:“蕓太后真的死了嗎?”
德妃點點頭。
孫怡悅又問:“怎麼死的?”
“被柳元白殺的。”德妃笑道,“作為太后娘娘的男寵,想要殺一個榻上之人,實在輕而易舉。”
孫怡悅很是震驚,對柳元白這個人還有點印象。
和李策應該是緣上的親兄弟,和李策的五也有點相似。但最人印象深刻的,還是他八面玲瓏的社手段。
這人心思也頗深,愿意蟄伏多年,那必然不是個簡單人。
可他為什麼要殺蕓太后呢,這對他有什麼好?
孫怡悅的不解,也是其他人的不解。
德妃單手撐腮說:“其實我也不知道,不過我后來問了。他說,就是膩了,想換個人玩。”
孫怡悅睜大了眼睛,心仿佛一千匹野馬崩騰呼嘯而過。
趙茯苓卻沒把這話當真,看著德妃的眼睛,許久后才篤定道:“他是文鳶姑姑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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