伶牙俐齒，曲雙不敢當。

不過彆扭如顧雲聽這樣的人，生平也是第一次見。

當然，曲雙也不覺得這傢伙是在誇，只是試圖避重就輕，岔開話題罷了。

「所以，你明早去月老祠麼？」比起與顧雲聽扯皮，曲雙選擇直擊要害。

「……去吧。」顧雲聽垂眸，自嘲般一哂，「或許你說得對。」

就算明知沒有多可能，有「天神庇佑」這種渺茫的希，也比直接絕要好一些。

「那是自然！你也不看看我是誰！」曲雙笑嘻嘻，覥著臉得意地絮絮叨叨。

……

對於去月老祠這件事，顧雲聽顯然不太積極，一路上仍然是被曲雙半扯半拖地拽著進去的。

月老祠每個簽筒里只有一支上上籤，有時候一年也不見得能出一支，但又的確靈驗。所以香客絡繹不絕，但大多都是子。一來是因為這些夫人、小姐們更願意相信「一生一世」的傳說，而男子大多三妻四妾，多一個不多，一個也不算。二來，也是因為約定俗此地都是子，俗家男客進來難免不便，不慎便會被當輕浮浪子，故而君子們也敢輕易踏足，即便是有所求，也是請家中眷代勞。

曲雙昨日一舉求得了上上籤，被不香客都記住了。今日又見，眾人便有些詫異。

——單單是一個運氣好的還不夠，運氣好的還要再拖上一個。

同行的朋友是個得月老青睞的寵兒，那寵兒邊的人，十有八、九，也會守那「屋及烏」的道理。

只怕今日這支簽，又註定要落這兩個人手中了。

思及此，眾人便有些意興闌珊，搖簽筒的聲音也變得有些疏疏落落。

顧雲聽何等敏銳，察覺到佛堂氣氛的變化，不覺得哭笑不得。

搖簽時，眾人便都長了脖子打量著的簽筒，倒是比們自己搖簽筒時都張些。

一支下下籤，兩支下下籤，三支下下籤。

四支、五支、六支……

眾人已經數不清那隻簽筒里已經接連被搖落了幾支下下籤，們的臉都快僵了，那搖著簽筒的年輕人卻仍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，波瀾不驚，彷彿只負責從竹筒中搖落簽子，而究竟落下的是什麼，都與無關。

竹片簽子撞擊時的脆響一聲一聲，眾人的心都莫名其妙地被繃高懸著，看著一枚又一枚下下籤，幾近麻木。直到許久之後，「啪嗒」一聲，竹籤落地，是一枚「下籤」。

眾人愣了一下，心中驟然一松，卻見那生相明艷的姑娘手撿起那枚下籤，略打量了幾眼，然後去清點簽筒的簽數。

——並非的運氣變好了，只是因為簽筒之中，已經沒有下下籤了。

通常簽筒之中，竹籤麻麻，眾人一邊在心中祈願，一邊搖晃簽筒，好一會兒才落下一支簽。一個簽筒，最多搖十下便要收手了，再要求，那便向門口解簽的僧人換一隻簽筒。

不論如何，落下的簽子，們都是放回去的。否則，只要把簽筒里的竹籤都搖完，上上籤是遲早會出來的。那求得就不是天意了，而單純是們這些人誰先把自己簽筒里的簽子晃出來。

這隻要手夠快就可以了。要不然，別說是天意問不到，就算問到了，自己也必定是不相信的。

「這都多支下下籤了？」有人小聲地問邊的人。

「好幾十了，沒瞧見簽筒里的下下籤都掉出來了，沒得掉了，才給了一支下籤麼？」另一人回答。

「這要是巧合，我可不信。只怕月下老人是鐵了心，不想全這位姑娘的心愿了。」

「又或許只是今天運氣不好呢？」又有人道。

「如果單純是運氣不好，那也是上中下混著來，哪兒有這樣從下下籤一路按順序往上走的？」有人反駁。

佛堂中人或是心思純良、或是忌憚神佛，在這扇門，便都是「善人」。

「嗐，這也不是沒有的，天上的神仙沒準兒也和人一樣呢？今天心不好，明天心好的。姑娘還是等明日再來問吧？」有人安道。

「多謝好意。」顧雲聽仍舊跪在團上，略一沉，輕笑了一聲，繼續搖起了簽筒。

天意也未必不可強求。

傳聞中所說，也不過是第一個求得上上籤之人，又沒說是怎麼求得的。

這還沒有用什麼手段，又怎麼能算是不守規矩？

……

簽筒的簽子實在不，到正午時，眾人去寺中用齋飯。

顧雲聽仍在佛堂。

簽筒里的竹籤都像是被什麼微妙的力量指引著，還真一路從下下籤到下籤，到中籤，最後迫不得已，才了上籤。

「喂，老顧，你這……」曲雙言又止。

或許就不該勉強顧雲聽來求這支簽。

「啪嗒！」

最後一支竹籤落地。

竹籤被搖落之前，們就都清楚了它只會是上上籤。

然而上上籤跌落地上，卻正好因為角度和力道而斷了兩截。

「這、這！」曲雙目瞪口呆。

哪裏會有這麼巧的事？！

總覺得這像是顧雲聽故意的，可看後者的神，卻又不像。

「天意不讓我如願。」顧雲聽抬眸，神平靜，一如古井無波。

「這怎麼可能？！」

曲雙覺得彷彿有什麼東西開始崩塌了。

世上真有神佛麼？

會求這支簽，可終究是不信有的。

可是現在，好像，慢慢地開始相信了。

——親眼看著顧雲聽求完簽筒之中所有竹籤。

然後不得不信。

又喜又驚又不免悲憫。

「說不定是我貪心的事太多，而天道不肯遂貪心之人的願？」

「你求什麼？」

「白首不離。」

「這又能算什麼貪心？！」

「我也不知道。」顧雲聽一哂，將散落在地上的竹片簽都收回了簽筒中，緩緩起，「或許是運氣不好。」

不是運氣不好。

遇到一個人兩心知，這要是再算運氣不好，那世上便沒有好運之人了。

曲雙想不通。

顧雲聽停頓了片刻，一笑：「不過這件事我自己就能做到，的確不必勞煩月老。所以就算天意不啃眷顧，也不妨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