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從小和祖母相依為命,我們之間的你本就不會懂!」顧月輕道。
「我是不太懂,」顧雲聽難得順著的話接了一句,審視的目落在顧月輕上,倒比反駁更讓難熬,「我想不通,為什麼越是親近的人,你害起他們來就越是沒有心理負擔?比如老太太——是因為覺得老人家從小對你百依百順、疼有加,所以把自己做的錯事都推到上,讓來替你頂罪,也一定不會拒絕?還有爹,這些年來他把你養大,容忍你的事夠多了,你刺傷他眼睛的時候,究竟是怎麼做到毫不猶豫……」
「夠了!」顧月輕大喊著打斷的揶揄,卻又顧忌著不遠往殿赴宴的人們,所以又著嗓子,看起來著實是有幾分稽。
顧雲聽自然不會將的喝止放在心上,紅微微上揚,角的弧度含著幾分諷刺,說話的調子不不慢,目凜冽如冬日的風:「我記得我從前問了顧星夢一句話,今日倒也想問問你——你,到底是人還是鬼啊?若是人,為何一舉手、一抬足,做盡了惡鬼都不屑去做的事?若是鬼,又為何披著這麼一張人模狗樣的皮,用你這幾滴眼淚糊弄人?」
好像顧雲聽每次想起顧月輕來,這個人都在哭,哭得梨花帶雨,然而見了卻本不敢心生憐惜。
憐惜那幾滴眼淚的代價太大了,與其花那麼大價錢看這假模假樣的哭,倒不如顧雲聽對著鏡子,自己哭兩聲更劃得來。
……
這幾個問題,顧月輕真要回答,倒不是答不上來。
然而不敢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不是個好人,也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惡人。
或許只是一個自私又複雜的好人?
自然,與顧雲聽這種天生反骨、又不懂得給人臺階下的惡鬼截然不同。
站在那裏,低斂著雙眸,默不作聲地垂淚。
原本只是為了表達自己已經悔改了,所以不與顧雲聽爭論,可心裏想著,眼淚便從假的了真的。
——本來,不該過得這麼苦的。
只怪生母早逝、怪沈氏唆使、怪老太太疼卻變了心、怪祁國皇室那些人拿當棋子。
怪顧雲聽,明明是個傻子,卻偏偏不安安分分地做傻子,非要清醒過來,壞好事!
「你在我面前哭有什麼用?我又不是那些仰慕你才容貌的公子哥兒,也不是老太太,不吃你這一套啊。」顧雲聽笑了一下,「與其在我這裏白費功夫,倒不如節省著些,免得在他們面前哭不出來。……看在你口中的『緣』二字上,我奉勸你一句,善惡終有報,都是早晚的事。」
出來的時間有些久,顧雲聽看這人「表演」,也倦了。
說完,轉便走。
「那你呢?」顧月輕從後喊住,「你的報應又什麼時候來?」
顧雲聽腳步一頓,然而很快就又笑了,頭也沒回:「快了。」
的聲音清越乾淨,笑聲爽朗,不像是在說自己的那些個因果報應,反倒像是在回應旁人的催請。
……
殿,帝后都還沒到,赴宴的皇子、公主與後宮的妃嬪們也還在陸陸續續地往裏走。
葉臨瀟的位置在帝後下首的第一個,而二皇子的位置則在他們對面。
其餘人都各自群結隊,有說有笑的,只有這兩個人,邊誰也沒有,冷冷清清的,各自倒著並不烈的酒。
顧雲聽是第一次看見這位二皇子,明明是同父同母所生,不過葉黎深的長相卻與葉臨瀟並不相像。他的年紀與葉臨瀟差不了幾歲,然而兩頰帶著些許嬰兒,故而看起來稚許多,是看臉的話,稱得上是純良可。
皇帝和皇後顧雲聽倒是都見過,不過兩人的容貌都已經不算年輕了,也看不出這兄弟二人到底是誰像誰。
「宴席都還沒開始,你喝什麼酒?」
顧雲聽在自己的位置落座時,順便摘了葉臨瀟手裏的杯子。
青年人展眉一笑,頗為自覺地放下了另一隻手裏的小酒盞:「怎麼去了這麼久,說什麼了?」
「不過是看著哭罷了。」
「那怎麼不早點回來?」
「你不知道人有多麻煩?」顧雲聽挑眉。
當然,說得只是顧月輕那一類人。
「不知道啊,」葉臨瀟一臉無辜,微笑,「我沒上過麻煩的人。」
雖然知道他這是變著法兒的誇自己,然而這一句顧雲聽卻不怎麼用:「這話你說起來不覺得違心麼?」
「嗯?」
「你沒上過?那雲王府後院那一大群都是死的不?」
葉臨瀟:「……」
有一說一,就算是那些人,他也是真的沒見過。畢竟他其實就只見了們一面,還是那天在雲王府門外,顧雲聽和謝薇蘭僵持的那一回。他們雲王府,鶯鶯燕燕是不了,但是他本就連哪只鶯哪只燕都沒分清楚過,名字都不,更別說是對上臉。
畢竟府里的事,所有決定都是顧雲聽做的。
——這麼說起來,這府里的孩子,到底是他的妾室,還是顧雲聽的妾室?
「這幾日我無事在家的時候,怎麼不見你和我一起打木牌?」葉臨瀟忽然問。
「什麼?」這話題轉移得未免有些突兀?
顧雲聽有點兒茫然。
「為什麼你寧遠和那些人一起玩,也不想和我玩?」不打牌也就算了,每次他一回去,顧雲聽就開始把木牌收起來。
他連主提起的機會都沒有。
明明以前在十三弦的時候,他們還一起擲過骰子要過篩盅!
「不是,你這一陣醋意,應該不是我的錯覺?」顧雲聽不是特別能確定。
葉臨瀟沒有回答,算是默認。
本來只是一句玩笑話,只是認真說起來,就不免覺得有些委屈。近來他們待在一起的時候,話越來越,開口便是霆國如何、父皇母后如何,倒像是上司和下屬之間的彙報與商議。
不該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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