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太監捧著一碗加了雪糖和碎冰粒的綠豆湯,慢慢的吸了一小口,讓湯在里多停了一會兒,不那麼涼了才往下咽。
這樣熱的天,在灶臺熱鍋跟前忙完,渾上下全讓汗了。汗了,再被火烤干,再打……一天下來,上和頭發要是拿竹片刮一刮,能刮下三兩汗堿來。尤其膳房是做吃食的地方,不能不潔凈,所以這兒的太監也能一天洗一回澡,曹太監格外詰究些,一天能洗兩三回。不但澡洗得勤,裳換得也勤,每次進膳房之前,他都細心的把頭發全塞進帽子里,一也不會在外頭,上的圍更是潔白干凈。
這會兒差不多是一年里白天最長的一天了,送膳太監回來的時候太還沒落山,雖然出了一的汗,看上去有點狼狽,送膳的太監還是笑呵呵的很高興:“曹爺爺,娘娘給了賞了。”
曹太監笑呵呵的問:“娘娘進得香嗎?”
“出來傳話的太監說娘娘很喜歡那道白菜疙瘩湯。”送膳的太監特意把手里的荷包用兩手舉過來:“曹爺爺,您可真是絕了,那麼寡淡的一道湯,一點兒油腥都找不著,娘娘居然還喜歡。”
打發了送膳太監,曹太監那個荷包——到了他這個位置上,只要主子賞識就行,賞銀這東西多多倒不重要。
至于為什麼他能猜著貴妃娘娘的脾胃,這個說穿了其實不難,只是曹太監可不會把這個訣教給其他人。
要說貴妃是不是個好伺候的人呢?
換旁人來說,應該是不好伺候。宮里頭的妃嬪主子,大多數都是象陳妃、張嬪那樣的,膳房送什麼就吃什麼,總是吃得很——有人開玩笑說娘娘們吃的還不如庫房的那只貍花貓多呢,起碼用剩菜拌了飯,那只貍花貓一頓也能干掉一碗。而那些娘娘們呢?兩下筷子,就算是用過了。
們也不說好吃,也不說不好吃,也不說是不是喜歡吃,總之,不象活人。
似乎表出了喜好和饞的一面,就有損們的面和名聲了。
貴妃不是的,喜歡就是喜歡,不喜歡就是不喜歡。曹太監從一開始伺候到現在,漸漸算是著點貴妃的脈了。
貴妃以前過的肯定不是很富貴的日子,教養也不是走的大家閨秀那一套。大家閨秀的教養嘛,就是把人養得不象個活人,最后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木偶人一樣。貴妃也識文斷字,聽說還會畫畫和下棋,這教養不能說差了,要知道后宮中子識字的也不多呢。但是貴妃又沒有笑不齒行不搖頭那一套作派,在這方面特別自在,嗯,對,天然。
曹太監想起以前聽人說過的這麼個詞兒。
就是天然。
說真的,曹太監雖然凈了,不算個真正的男人,可不算男人,也會在心里想一想人。
象陳妃和張嬪那樣的人,在曹太監看來,就毫無可之,長得只能算是平頭正臉,行事又太過板板正正,對著們那能有什麼歪心思?
曹太監見識過先帝晚年的那些寵妃,個個都長得雪花貌,說起話來聲嚦嚦象黃鶯鳥兒一樣,很會撒邀寵。曹太監聽著們說話的聲音,都覺得格外悅耳。
但是后來經歷的一些事兒,讓他覺得怪不得世上有蛇蝎這麼個詞兒呢,一個麗貴妃,一個劉淑妃,手上不知道沾了多條人命。
麗貴妃除掉過不止一個可能與爭寵的,劉淑妃做得要蔽得多,但更加險無。曹太監知道那麼一件事,先帝服了丹藥以后狂躁暴,劉淑妃可不想拿自己的命開玩笑,有一回就把邊的宮推出去伺候,還說是賞富貴,以后就是主子了。
那宮能不知道兇險嗎?可能不去嗎?
唉,可憐。抬出去的時候淋漓了一路,埋的人回來以后還悄悄給燒過一回紙錢,說是死相太慘了。
現在的貴妃可沒有這個嗜好,不坑害旁人,當然也不會故作賢惠大度的勸皇上去別人那里“雨均沾”。高高興興快快活活的過日子,想吃什麼就吃,想做什麼就做,只要沒有妨害到旁人,這有什麼不好呢?
反正曹太監愿意伺候這樣喜好分明的主子。過往的日子過得不算富貴,宮里一貫的膳吃著可能也覺得不錯,但是有了孕之后,子多半還是吃自己過去吃過的,家常吃的東西更合脾胃。雖然宮里的妃子是不可能出宮回家去住一住的,那吃一吃宮外頭、原來娘家做的飯菜,心里多大概也會踏實些。
比如曹太監自己,他已經混上膳房的掌事太監了,可就算是邊的人也不知道,他最喜歡吃的,就是白水煮蛋,要是有咸菜就兩也行,要是沒有咸菜來佐,空口吃他也能吃下去三五個。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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