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如趙良和香珠所想的那樣,宮里除了會寧宮喜氣洋洋,花團錦簇,旁的地方都顯得黯淡清冷。
趙才人所住的榆柳堂,冷清得象冰窖一般。
這不是打比方,是實實在在的真話。
趙才人這里的炭得省著用,白天一般不生火。要到晚膳前后,才會把炭盆生起來,好歹把屋子烘熱,不然晚上睡覺太冷。
白天嘛,好歹外頭有太的時候,在窗子那兒曬一曬太還算暖和。
邊也就兩個宮伺候,還有一個懶的,要不是實在沒門路,也不會留在趙才人這里了。干活兒催一聲一下,有時候催了都不,還用趙才人“剛好”能聽見的聲音抱怨東,抱怨西,抱怨自己命不好沒跟個好主子,抱怨別的宮人有皮襖子穿,屋子里能燒上炭。
總之,好象所有的不如意都是趙才人害的。
另一個宮姓李,可比這一個姓陳的宮人懂事得多,見越說越不象話的時候,就把人拉開。
私下里也告誡過陳宮人,趙才人再不得寵也是主子,們是奴婢。這宮里頭背主的奴婢是絕沒有好下場的。
“我說句難聽的話,如果明天才人忽然一病不起了,你我也沒可能再去伺候別的主子,你看看康嬪,去了之后邊的那些人去哪兒了?”
還能去哪兒?伺候的主子死了,這些宮太監都被視為不潔且不吉之人,從頭到腳都是晦氣,絕沒有好結果。
被教訓了幾回之后,陳宮人也老實多了,不敢犯上,但還是懶。冬日里裳既不夠厚,屋里炭火也不暖,時常跑到別去串門躲懶,尤其去茶房待著。
冬日里的茶房是個好去,一來這里有個小爐子,小歸小,但是屋子也小,有這麼個小爐子也暖和。二來,茶房里總是有些吃食。比如端到主子屋里去的點心,主子可能只嘗個兩口,或者干脆一塊沒就端下來了,可不就便宜了們。
除了吃喝和取暖,茶房里也時常有人過來送東西、取東西,走說話,很是熱鬧,時常有宮太監湊在一塊兒,悄悄說些宮里宮外的新鮮事兒。
雖然都是奴婢,可誰也不是生下來臉上就刻了奴婢二字,在主子邊伺候規矩大,但他們不是木頭,也有自己的想法和私心。私底下奴婢們也會攀比,會爭斗,會好,也會結仇。
趙才人穿得很厚——屋里冷,不穿厚些真的坐不住。幸好窗子糊得嚴實,風不進來。
邊一直是這兩個宮伺候,趙才人識得幾個字,給李宮改了名雪,陳宮人改了名金英。讀過的詩不多,但是喜歡花。
雪話不算多,但是很盡心。趙才人雖然不得寵,但好在也沒有人來特意踩——大概是實在太不起眼,旁人都不稀罕費這個力氣。連當時李妃在的時候,都沒有把趙才人當回事。
“貴妃娘娘若是生了個皇子,你說我送個銀葫蘆怎麼樣?我們老家那兒興送這個,是好兆頭,福祿嘛。”
雪笑著說:“才人說得是,這是討好口采。想來不管生個公主還是皇子,將來的富貴福祿都不了的。”
再說了,就算想送別的,趙才人也得送得起啊。一個月月例就這麼多,哪怕別人不苛扣,也過得的。實在宮里頭度日不易開銷大,雖然有吃有穿不著,可是吃不上香的,穿不上貴的,平時倘若有點需要人往來的地方,那真是艱難,差不多就是捉襟見肘了。
要說貴妃有孕這事兒……宮里頭心思各異的人很多,但趙才人心態很平和。
反正皇上不寵貴妃了也不會看上。貴妃地位那麼高,離實在太遠了,都生不出忌恨的緒來。
而且吧,貴妃掌了宮權之后,很多刁奴或是被收拾了,或是收斂多了,月例還是那個數額,那些東西,但可不一樣了。如果以前給的綢子太薄,不勻,一漿洗就變形,現在給的可都是扎扎實實的東西,再不會那樣不經用。
飯食也好多了,每天早午膳必有一個葷菜,還是菜,能見著大塊的那種。而非以前的,沫,甚至只有點油渣、油星那樣。貴妃娘娘有孕,宮里又放了一回賞,趙才人也多得了這一份兒。
所以覺得貴妃有孕是件好事。
但愿貴妃這一次能平平安安的,把孩子生下來。趙才人雖然不太懂朝堂大事,可是有些事不分貴賤都是一樣的。
比如皇上早就該有個兒子了。
皇上眼看著也是三十歲的人了,和他年紀差不多的人都有要當爺爺的,他這長子還沒出生。哪怕是趙才人老家,這樣遲遲未有喜訊,家里人上上下下都得急死,外頭的人也要議論紛紛,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沒。
就算不提外人,同宗同族里,要是沒個兒子,說話都不氣,要人欺負。
宮里也太久太久沒有小孩子的笑聲了。
趙才人習慣的把一件舊拿出來修補。外頭的裳旁人看得見,但里頭的就不用那麼講究了,穿破了補一補繼續穿唄。還是那句話,反正無寵,不會有人看見里補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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