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從蘅蕪院出來時,太后的車駕已經離開,門前的棠樹下站著抹影,一襲玄暗得昏沉,幾乎要融進那片枯枝。
晚眼微微一滯,邁步上前。
夜聽瀾原本就是在等,現下見著人出來,形了兩下。
抬眼看過去,下頜有些繃,“此事并非是本王的授意。”
謹宸于他們二人而言至關重要,因此他在墨王府的消息一直被遮掩得極好,今日之事起得突然,緣由他的確不知。
晚聞言點了點頭,對這話倒并不懷疑。
夜聽瀾沒理由這般做,若此事當真是他的授意,那方才在蘅蕪院門前他就不會出面將太后截下。
但對來說,究竟是誰走的風聲并不重要,在意的是要讓宸宸盡快,好不牽扯進這復雜的局勢里面。
可百木靈犀……
像是知曉的心意一般,夜聽瀾掀,“京中時局未定,不宜將他牽扯進來,今夜便將他送回月國去吧,本王會命人準備好車駕。”
京城現下就如同是一面四風的墻,任何一點的風吹草都會引得眾人警醒。
謹宸的存在一經顯是瞞不住的,眼下,盡早將他送回月國才是安全之策。
手中忽地被塞一方錦盒,晚下意識握,堅的和驚異幾乎是同時抵達。
是百木靈犀……!
那夜設陷抓素惜時這東西便在手上,當時況那般混,夜聽瀾并未顧及到此,但僅存的那麼一點合約神讓沒有趁機下手。
東西轉了一圈又送回到夜聽瀾手上,原以為重新拿出來定然還要費些力氣,可沒想到,他竟就這般輕易地給了?
晚握著錦盒的手有些微怔,一瞬間,心口仿佛被一莫名的緒沖撞,當即又匆促回神。
“那就多謝了。”
要離開的消息太過突然,以至于謹宸聽完后直接就哭了出來。
“為什麼!娘親,我不走,我要和你一起留在這里!”
說好的沒幾天就一塊回去呢?怎麼就變了讓他自己先回去?
他手腳并用纏在晚上,一臉的“你有事瞞著我”。
晚被看得莫名心虛,手在他腦瓜上擼了一把,一本正經地開口規勸。
“真不是娘親急著要把你送回去,是你舅外公傳信來說許久不見有些想你了,他那脾氣你也知道,惹不得吶。”
“這樣,你先跟著棲聞和見野回去,等過兩日娘親便回去尋你們,如何?”
謹宸眼中噙著的淚珠停頓了下,半信半疑仰頭。
“是舅外公說的?”
可這事他怎麼也沒聽棲聞和見野提起過?
晚面不改點頭,“當然了,娘親會騙你嗎,你舅外公的親筆信還在這呢!”
信是不可能有的,這純粹就是在瞎說。
心想著反正他也不認識幾個字,晚干脆就將兜里的傳單掏出來糊弄。
“你看,這上面可不就是寫著‘對宸宸思念甚重,讓他先行回來’麼。”
剛剛好,連標點符號都對上了。
晚暗自慶幸,誰知謹宸盯著那傳單看了半晌,卻是幽怨抬眼。
“四四云云糖糖糕,二二銀子一份。”
脆生生的嗓音一字一頓響起,晚“呀”了一聲,抬手掩。
壞了,這小子認得。
這反應謹宸看得瞳孔一震,頓時就更傷了。
娘親這是什麼眼神?雖然他認識的字不多,但他也不是傻子好嘛!
眼見他小一癟就又要哭出聲,晚眼疾手快地將傳單扔了出去,又一把捂住他的。
“拿錯了,娘親這是不小心拿錯了,你舅外公的親筆信……”
謹宸:“嗚……唔唔唔!”
小家伙鬧了一下午別扭,最后還是乖乖地上了馬車。
不遠天正漸漸暗下來,離城門關閉還有不到半個時辰,見野將行李放上馬車,本將車簾放下來,豈料卻被一只小手牢牢抓住。
謹宸從空隙里探出頭來,紅腫的眼睛還閃著水。
“娘親。”
這一聲糯,帶了幾分細微的鼻音。
晚站在一旁看著,心中突然就生出幾分不舍。
“怎麼了?”
才一上前便被他撲了個滿懷。
小團子摟著的脖頸,神惆悵又傷。
“娘親,我們都不在,你可要照顧好自己啊。”
“要是壞蛋老王敢欺負你,你就寫信送回去,我親自念給舅外公聽,再抄三份,給宋叔叔和干爹都送一份去,讓他們一起來揍他!”
俗話說,三個臭皮匠還頂一個諸葛亮呢,像“舅外公+宋叔叔+干爹”這樣的豪華陣容,肯定能把丫揍兩百斤的胖王八!
他竹在,一本正經,晚抱著他,笑得想岔氣兒。
謹宸不滿,“娘親,你笑什麼,我說得可是認真的!”
晚抿抿,竭力將笑意下。
“好,娘親知道了,你回去之后也要聽話,按時服藥,規矩吃飯,要是敢翻天,等回去我必得收拾你!”
被收拾謹宸還是有些怕的,眼眸轉了轉,當即訕訕應聲,“知道了。”
說話間,棲聞已經完掃尾走了過來,抬頭看了眼天,當即便跳上馬車。
“小姐,時辰差不多了,我們該出發了。”
城門即將關閉,而他們要趁著暮的遮掩,趕在最后一波人中出城去,這樣最不容易引人起疑。
晚頷首,將懷里的小家伙放回到馬車上。
察覺到他的不舍,當即又安地拍了拍他的小手,謹宸這才老老實實地進到馬車里頭。
見野松手放下簾子,對著晚做了個長揖。
“小姐放心,我們定會將小公子安然送回宗門。”
晚點點頭,又開口叮囑,“煉制解毒丹的丹方,我放在盛百木靈犀的匣子里了,回去之后將它給舅舅,他自會知曉該怎麼做。”
這丹藥煉制的難度極高,宗門部恐怕只青翊一人能,而此前他一直留在月國皇宮里,也不知現下況如何。
看出的擔憂,見野頷首,“小姐的書信已提前送回,圣主定能在我們回去前便得知此事。”
晚點點頭,心中一點五味雜陳悄然化開。
又往馬車看了一眼,抿,“行了,去吧,路上小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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