燭火明了又暗。

一聲輕叩將冗長的沉寂打斷，書案之后，夜聽瀾抵在下頜的指節微微松。

“本王要如何信你。”

今夜之前，他從未聽說過，這個玄門竟是有一正一反兩勢力。

這人言辭雖懇切，卻也不可盡信。

晚俏臉微沉，“我犯不著拿自己的兒子來冒險，王爺以為呢？”

“反派背離宗門，以毒害人，將其鏟除本就是我之責任，王爺若肯合作，我玄門愿鼎力相助，當然，若是不肯，我們也會一力誅之。”

那廂沉寂了片刻，就在晚耐心殆盡之際，微冷的嗓音再起。

“明日亥時，務府庫房，本王看你的誠意。”

晚眉心狐疑一擰，片刻又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，當即頷首。

“可以，不過眼下，王爺需先將百木靈犀給我。”

夜聽瀾聞言眸倏然一明，“你已尋齊了祛毒之？”

書房中的燭火熄滅，是在五更。

長燭燃盡，房中的靜卻是未停。

直至天徹底亮起，一縷丹香緩緩飄起，而后便仿若春炸裂般，一發不可收拾。

香氣涌間，子目閉，三千青浮躍腦后，不知何時已經散開。

夜聽瀾抬眸睨了一眼，長睫重新垂落。

辰時過半，丹香凝聚，齊齊朝著一點匯集而去。

香盡后鼎落，鼎落而丹。

對側書案后尚在閉目養神的男人，墨眸應聲睜開。

目是一張泛白的臉，子運功調理著呼吸，力明顯已近支。

發覺他抬眼看過來，紅一抿，起。

“了。”

……

蘅蕪院外。

用膳的時辰剛過，謹宸自膳廳回來，卻是才至院前便瞧見了云姝的影。

見著他，對方招了招手，示意他過去。

謹宸眉頭收了幾分，仰頭看向旁的亓玄。

“小七叔叔，我過去一下。”

云姝站的地方在花叢后，若非是他這麼一句，亓玄還尚未發現。

想起昨日自家王爺追問時面上的不悅之，他皺了皺眉，卻也只好點頭。

“去吧。”

謹宸點點頭便邁步走了過去。

才一靠近，便瞧見了那丫鬟手中的食盒，當即一怔。

“阿姨，這……”

還真是又送糕點來了？

云姝勾了勾，抬手將他腮上沾的米粒輕輕拂下。

“原是想早膳前給你送來的，瞧這模樣你倒是已經吃飽了。”

謹宸點點頭，子后仰，同拉開幾分。

“是已經吃飽了，阿姨，小七叔叔還在看著呢，我先回去了。”

其實這里的早飯不合他的胃口，所以他每天早上也就是草草對付著吃個三分飽。

說不想吃糕點是假的，但亓玄還在遠看著呢，他可不敢頂風作案。

云姝聞言卻是罔若未聞，只命丫鬟將食盒的蓋子打開。

“無妨，你既都過來了，便吃上一口吧，由我替你瞧著，他發現不了。”

謹宸想說，啊這，不好吧。

但那糕點的香氣一飄過來，他的肚子當即就跟按了開關似的，“咕咕”了兩聲。

云姝瞧他一眼，眼底噙了一抹早就知悉的了然。

“喏。”

再往前，那糕點可就要湊到他的上來了！

鬼使神差地，謹宸就張飛快地咬了一口。

一塊糕點，他吃得，簡直是做賊心虛極了。

云姝俯下來，拿帕子給他輕輕了，卻是突然開口。

“其實你大可不必這般遮遮掩掩。”

“那不行，我不能讓小七叔叔為難。”

開玩笑，他純粹是怕壞蛋老王變本加厲的打擊報復！

那帕子上沾著些脂氣，和云姝上的中藥味兒混在一起，實在不怎麼好聞。

他微皺了下眉頭想要退開，云姝按在他肩上的手卻并未松開。

“我倒是有個法子。”

被這麼一說，謹宸便也頓住。

“什麼法子？”

“你若是搬到我院中去住，豈不就沒人會發現了？而且煙兒就在院中伺候，你何時想吃了，立刻便能去做。”

謹宸圓眼一睜，想也沒想就出口。

“那怎麼行！”

他自己有院子，好好的，干嘛要搬到別的地方去？

而且舅外公說過，除了娘親，他就只能和自己的媳婦兒住在一間院子里。

云姝面上一僵，凝固了幾瞬才又道，“為何不行？”

這小屁孩倒比預料中的要難騙。

心下暗暗思忖著說辭，豈料那雙圓眼看向，卻是語出驚人。

“你是我媳婦兒嗎？”

“放肆！”

幾乎是話音出口的瞬間，丫鬟便已呵斥出聲。

“郡主與王爺有婚約在，王爺收你為義子，那郡主便是你的義母，是如同娘親一般的所在，你怎可如此胡言語！”

豈料謹宸聞言眼眸卻是睜得更大。

“娘親？！那就更不行了！”

“我自己有娘親，為何還要再找一個娘親？我不要！”

他缺的明明是爹！

丫鬟聞言惱怒之意更盛。

“你這娃娃，甚是不識抬舉！”

“你若有娘親，何至于現下還留在府上無人認領？郡主肯給你做娘親便已是屈尊降貴，還由得你在此嫌棄上了！”

若非是為了攏住墨王的心，郡主何至于費這些力氣！

惱火著將食盒蓋子扣，正再罵兩句，豈料卻是還未等張開，那廂便是一道嗓音冷冷傳來。

“誰說我兒子沒有娘親？！”

這嗓音帶著幾分天生的溫和，開口時，卻又蘊了極強的冷意。

丫鬟驚異抬眼，正對上一雙寒氣十足的冷眸。

一瞬的沉寂，謹宸面上一喜，當即快步沖上前。

“娘親，你總算是回來了！你再不回來，我都要被搶去給別人當兒子了，嗚嗚嗚……”

太難了。

他盼星星盼月亮，總算把娘親給盼回來了！

小家伙型雖不大，抱起來卻也算不得輕。

晚他的小臉，還是下疲憊將他抱了起來。

“你是何人？！”

那丫鬟沒見過晚，并不知是何份，但云姝見過，此刻的形早已凝固。

這人……正是先前將劫走之人！

竟是這團子的娘親！還這般肆意地進到了王府之中！

……到底是誰？！

本無需發問，丫鬟便已替將這話問出了口。

“大膽！郡主駕前竟敢如此目中無人，你簡直是欠……”

“啪——”

極為響亮一聲，直接將丫鬟的臉打歪了幾分。

子抬眼睨過來，嗓音幽冷得人不寒而栗。

“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麼？”

如此狠厲的一掌，而卻是站在原地分毫未。

方才用的……竟是力！

丫鬟不懂這些，只以為自己是見鬼了。

捂著臉當即便是一陣驚恐。

“你……你方才使了什麼妖？！”

“妖？”

晚冷嗤，“宸宸，娘親給你的紅藥丸還有麼？”

“有！”

懷里的小團子不假思索，聞言當即便從兜里出來一顆。

晚瞧了一眼，滿意點頭。

“扔一顆給看看，什麼才真正的妖。”

許久未再用丹藥，謹宸的小手早就了。

聞言當即應聲，“好嘞！”

話音落下的瞬間，他手中的丹藥便已扔了出去。

一下落在那丫鬟腳邊，當即便化作一道緋紅的云霧。

本來不及反應，下一瞬，丫鬟眼前的景象便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