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，幻想很滿，現實很骨。

在他們的幻想中，他們會撈到一桶又一桶的魚，他們的家人甚至跑回去拿桶了。

可現實卻是，他們一條魚也沒有抓到！

那些魚兒太溜了，怎麼也抓不住！

反觀金大郎和金二郎那邊，卻是大獲收。

這太讓人眼紅了。

一開始說他們一條魚也抓不到的村民們，心里越發不得勁兒了。

到頭來，人家抓得盆滿缽滿，他們反倒是一條也撈不著！

簡直是讓人嫉妒啊！

金大郎和金二郎上岸之后，那些魚兒向著來時的方向飛快地游遠了，它們漸漸地消失在了清水河中，就仿佛沒有來過一樣。

這一切恍然如夢。

村民們眼紅地看著一桶桶、一盆盆的魚，沒有一個人說話。

嘲諷的話，自然不可能再說出口。

恭喜的話，他們也說不出來。

倒是澹臺鏡微微一笑，著收的魚，對小元寶說道:“今天早上的魚，很多也很新鮮。”

“我給你家送一桶！”小元寶很大方地說道。

“對對對，該送一桶！”金大郎和金二郎點了點頭。

多虧了他家送來的桶和盆，他們才能收獲更多的魚！

更何況，澹臺鏡還算是小元寶的師兄呢，兩個孩子師從一人。

“那我回頭，吩咐人送些點心過來。”澹臺鏡沉著說道。

他知道，小元寶吃點心。

“澹臺鏡，你真好，我想，我以前肯定是誤會你了！你是個特別好特別好的小哥哥！”小元寶一激就忍不住手，這一回，又到了他的手。

澹臺鏡渾都僵了。

可他沒有像上次一樣下意識地出手，而是提著一口氣，默默地等待著放開手。

等真的放手之后，他后知后覺地想，似乎被握住了手，也不是多麼難以忍的事。

的手很小。

的手很。

的手很干燥，帶著淡淡的溫，像是沐浴在春下的花瓣、像是細膩溫潤的暖玉、像是微微熨燙過的綢。

并不讓人討厭。

這讓他很意外。

他甚至還想再試一次，他漆黑的眸中難得地閃過了一抹好奇之。

而此時，小元寶已經說起了另外一件事:“我還要送一桶魚給先生！這是徒弟給先生的孝敬！一定要用最新鮮的魚！”

“哦，對了，”小元寶看向兩個哥哥，“大哥哥、二哥哥，我們可以分一些魚給村里人嗎？他們一條魚也沒有撈到，看起來好可憐呢！我親爹娘曾跟我說，做人要寬容大度，不要總是計較過去的事，過去的事就該翻篇呀；我親爹娘還跟我說，分是德！既然我們撈了這麼多的魚，我們為什麼不分一些給別人呢？這樣所有人都會快樂噠！”

不得不說，小孩子就是天真單純！

他們眼里沒有持久的惡，只有源自心的善！

看起來傻乎乎，卻又顯得十分赤誠。

也許長大后，經歷了許多世事，初心會漸漸改變。

但是在孩提時代，他們總會以最大的善意去對待世界。

金大郎和金二郎見妹妹發話了，便點了點頭。

他們覺得妹妹真懂事。

他們覺得妹妹真善良。

只要是妹妹想做的事，他們都支持！

“一戶人家一條大魚，可以嗎？”小元寶眼地又問道。

金大郎和金二郎點了點頭，從一旁取了一些蘆葦葉子，掰開魚腮打了個結，提著魚走向村民。

村民們面面相覷。

又是茶葉蛋，又是豆芽菜，又是林家的親事，又是今天的魚，這一連串的事，很難讓他們不搖。

有些人覺得，所謂晦氣之言，可能就是謠傳！

他家賺錢的速度都快上天了，這能晦氣嗎？

可能以前就是時運不濟！

可能金老頭就是單純的生了一場怪病。

要是這麼賺錢也能算晦氣的話，那他們也想要這份晦氣。

謠言真是害死人呀！

真的好想把當初的那個造謠的人找出來，狠狠地往他臉上吐一口唾沫！

四周圍靜默了片刻之后，一個村民往自己的手掌心吐了一口唾沫，用力了，給自己壯了幾分膽氣，上前一步:“不是要給魚嗎？來！給我！我今天還就敢收了！”

他家太窮了，還等著這頓魚加餐呢。

晦氣有什麼好怕的？

難道還能比挨更可怕嗎？

金大郎給了他一條魚。

有了他開頭之后，越來越多的村民吆喝了起來。

“我要一條魚！”

“我也要！給我一條點的！熬出來的魚油又香又濃！哎，這條魚好，謝謝你了啊！”

“謝謝，謝謝，魚真好，今天算是沾了你們家的了！”

“哎喲，是我貪心了，你們家的人真好！這條魚真對我的心！”

……

現在，他們的態度與之前判若兩人。

這就是吃人，拿人手短！

拿到魚的人都很開心。

不拿魚的人就不那麼開心了。

他們的眼里滿滿的都是嫉妒，除了嫉妒之外還有濃濃的忌憚。

他們自己不敢拿魚，還嫉妒別人拿了魚，嘲諷聲頓時此起彼伏。

“他們家的魚你也敢拿，不嫌晦氣嗎？”

“當心吃了生病！”

“就是！當心吃了之后生一場跟金老頭一樣的怪病！到時候，看你還敢不敢吃！簡直是不怕死！”

“哎呀，良言難勸該死鬼，慈悲不度自絕人，他們既然要貪這點小便宜，那他們馬上就會后悔的！”

……

澹臺鏡聽不得這些話！

他面冷然，還不等小元寶開口，就馬上說道:“晦氣？何來的晦氣？我看金家就一點都不晦氣！”

小公子姿容如畫，矜貴無雙。

那陡然間散發的氣勢，讓村里人心中一，驀地就不敢再說話，仿佛正面對著縣太爺。

澹臺鏡接著說道:“如果是晦氣的人家，能撈到這麼多魚？我看這正是祥瑞之兆！是喜慶之兆！

“我不僅愿意收下金家送的一桶魚，我還愿意花錢買金家的魚！

“今天金家送給村里人的魚，但凡是不要的，我全都花錢買下來，算是沾沾他們家的好運！

“更何況，長瘡不過是普通的病癥，只要是病癥，那就有得治！

“縣城治不好，那就去府城！

“府城治不好，那就去陪都！

“陪都治不好，那就去京城！

“這天下之大，我就不信沒有大夫能治好金老丈的病！”

澹臺鏡的這番話擲地有聲，村民們被他說得啞口無言。

小元寶心里好。

目和地看著他，聲音甜甜脆脆:“澹臺鏡！你真是個大好人！”

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，可他卻莫名其妙地紅了臉。

“天氣太熱了，我先回去換服。”他這話說的很平靜，實則暗藏落荒而逃的意味。

小廝不買看了一下天，又看了一下澹臺鏡上穿著的服:“不熱啊！滿天烏云！一會兒可能要下雨呢！風也有點冷！爺，你今天早上為了練武，特意穿得有些單薄，怎麼還會到熱呢？還是別回去換服了吧，你要是再穿薄些，夫人該說我不會伺候主子了，連天冷天熱都不知道！”

“多。”澹臺鏡斥責了他一句。

不買手了鼻子，真是越來越看不懂爺了。

爺只要是在小元姑娘邊，整個人就像是被下降頭了一樣，說話做事反常得很！

吶，以前說的話，做的事還有跡可循，總歸是喜歡人家小姑娘，又有點別扭。

今天這話可就太莫名其妙了！

天氣熱嗎？

哪里熱了？

金大郎撓了撓頭，對澹臺鏡說道:“澹臺小公子，謝謝你剛才替我們說話，我們心里很！這些魚，只要你不嫌棄，我們就送給你！談什麼買不買的？你是小元寶的小師兄，咱們就是一家人！”

金二郎捅了金大郎一下，朝他使了個眼。

什麼一家人？

金家是什麼樣的人家？

澹臺家是什麼樣的人家？

這話說得也太高攀了，簡直是冒犯了人家。

金大郎自知失言，懊惱不已。

他正要解釋，卻聽澹臺鏡說道:“沒錯，那我們就是一家人！”

澹臺鏡說得很認真。

澹臺鏡也說得很誠懇。

金大郎和金二郎馬上高興了起來，甚至還有點激。

看看，這才是大戶人家教出來的小爺呀，有禮貌、有涵養、會尊重人！

比村里的這些刁民們好多了。

“不過，一家人歸一家人，也不能讓你們家這般吃虧。我們家人口多，主人加下人，加起來有三十多口人，買這麼多魚也吃得完！更何況，我家在這附近剛買了一些莊子和田地，雇傭了一些干活的長工和短工，主人家為表善意，也該給他們送一些魚過去。這樣吧，你們留出自家要吃的魚，其余的我們都買了！”澹臺鏡說道。

這樣也省了他們往瓦市跑一趟，去瓦市賣掉吃不完的魚。

這麼多魚，跑一趟瓦市也很吃力。

“那就太謝謝了。”金大郎和金二郎激地說道。

夜深人靜，好夢正甜。

小元寶在夢里見到了龍王。

“龍王叔叔，今天真是太謝你啦！”小元寶激地說道，“謝謝你為我們送來了好多好多魚！我們將兩桶魚放進了我家后面的小水潭里，剩下的魚送了一些給小師兄、送了一些給師父，送了一些給村民，還有一些拿去賣掉了，我們都很開心！”

“神尊開心便好。”龍王微微頷首。

“超級開心！改天我去龍王廟給你上供品！燒很多很多香！”小元寶鄭重地承諾道。

“多謝了。”

“我現在知道啦，你們都喜歡被上香！”小元寶盈盈一笑，出了兩個可的小梨渦，“對啦，龍王叔叔，我爹爹得了一種怪病，村里人總是拿他的怪病說事兒，讓我家里的人特別傷心。龍王叔叔，我想問問你，你知道誰可以治好我爹的病嗎？”

龍王沉思片刻后說道:“我昨天出關之后，立刻視察了我治下的水域，發現在這條河的上游，一個觀灣的地方，有一個滄浪亭，醫仙正在滄浪亭休息。”

“醫仙？就是能治天下所有病的神仙嗎？”小元寶期待地問道。

龍王點了點頭。

“那我跟他是朋友嗎？”小元寶接著問道。

“我以前聽說，你跟他是朋友，不過你應該很久沒有和他見面了，醫仙心地善良、而且也有心積攢功德，很回天庭敘職，一般都在下界走，替窮苦老百姓治病。”

“哦，那他應該不知道我從回臺上掉下來了，”小元寶點了點頭，握了小拳頭，“我要去找他！滄浪亭離這兒遠嗎？”

“不算遠！他昨晚在滄浪亭休息，你明日早點出發，驅車趕去滄浪亭，應當還能與他上。你只要向他亮明份，他就會幫你。”龍王很肯定地說。

“我明白啦，謝謝龍王叔叔！”小元寶激地說道。

第二天，天還沒亮，小元寶就睜開了眼睛，一屁從床上坐了起來，先是搖醒了金大娘，然后又搖醒了金老頭。

“爹！娘！咱們快起床啦！咱們快帶爹爹去看病啦！”小元寶興地說道。

“你這孩子，不是前天才去看過病嗎？”金大娘有些無奈，手了小元寶額前的頭發，溫地說道，“現在還早，到娘懷里來，再睡一會兒。”

“不睡啦，不睡啦，”小元寶搖了搖頭，坐直了，一本正經地說道，“娘，我們該帶爹去看病啦！我知道一個很好的大夫！他可厲害啦！”

“這又是誰告訴你的？”金大娘無奈地搖了搖頭。

“當然是神仙呀！昨天的魚兒就是龍王叔叔送來的！娘，你還不相信有神仙嗎？治病的大夫，也是龍王叔叔介紹給我的！他很靠譜噠！你就放心吧！”小元寶湊過去，在金大娘的臉上親了一下，“等爹爹病好了，我們就一起出去玩！爹爹就再也不用戴帷帽了！”

“這是真的？”金大娘瞬間來了神，也坐直了。

“當然是真的！爹的病有希了！”小元寶大聲說道。

金大娘一聽這話頓時也激了起來。

金老頭一向暗淡的眼里，也放出了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