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家小院里不知是什麼時候上的火把,忽的一下全都點燃了,將不大的一方院子照得燈火通明。
趙志雄的眼睛一下不能適應這麼強的,瞇了下再睜開,就見臺階中央站了一個頂多中年的婦人。
烏黑的頭發在火把的亮下閃著,與眼眸中的兩團跳躍的火苗互相呼應,相貌及五趙志雄本就無暇去關注,只覺到那通殺氣騰騰的氣勢伴著手里拄著的一木已經撲面而來。
不對勁啊!
趙志雄扭頭瞅了瞅已經癱在地的趙蕓娘。
他可是打聽過的,都說李秀才的娘是個無知村婦,就為了跟個兒媳婦慪氣,直接斷送了兒子的前程,可他現在看到的眼前的婦人哪里都似乎與無知掛不上勾?
“親家?我家兒媳婦是花了二十兩價銀子買回來的,有契為證,哪來的親家?你要認親憑的什麼?”
那婦人說話不不慢,卻擲地有聲,與他一個壯年男子對峙連眼風都不躲閃一下。
“……什麼契,不過是聘,聘禮,對,就是聘禮!”趙志雄剛見這個家里只有兩個人一個孩子的時候,心是躁了一下的。
不過想用強的那點兒心思在看清江婉手中那足有手腕細的木棒時,就已經不見蹤影了。
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套近乎。
不管怎麼說,趙蕓娘被他買了以后是去銷了奴籍的,雖然當初他打的主意是,將以良家的份賣給青樓時方便要個高價,但最后差錯卻讓嫁了個秀才。
他當然知道收人家李秀才二十兩銀子的時候是寫下了賣契的,但讀書人最講臉面,怎麼會真的娶一個奴籍的子為妻?
就算是為了那點兒不值錢的臉面,李家也不可能還留著趙蕓娘的賣契!
這會兒哪怕頂著江婉凌厲的目,他結結的說話,那也是相當的有自信。
江婉邊翹了翹,暫時放下這個話題。
“剛才聽你說什麼,你養了小,就要養你的老?這話說得不怕風大了扇你的舌頭!”
“我怎麼聽說,這丫頭跟著你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,打小就賺錢養活你呢?”
“親家別這麼說,我這個做爹的是沒本事了些,但把從一個小崽兒那麼大養活也不容易不是?再說當時我還給了錢才買來的呢。”
趙志雄見江婉轉了話鋒,心中一喜,果真被他料中,這婦人沒有反駁他的理由!
“親家,這客都上門了,總不好一直在門口說話吧,要不……讓我進屋?”他干脆得寸進尺,試探了下就大搖大擺的進了院子。
“砰!”
正當趙志雄打量這農家小院雖然簡陋,卻也收拾得極整齊,琢磨著倒也不是不能住的樣子,就聽得木重重敲擊在石頭上的聲音,出奇的大。
他的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幾步,才發現李秀才娘手里的木棒有蹊蹺!
這哪里是普通的木棒啊,原來是石錘。
那麼大一個石錘啊!
這婦人要是發起瘋來,掄自己一錘,那還有命在?趙志雄被酒弄得暈暈的腦袋當即清醒了好幾分,后背都驚起一層汗。
“親家,其實我就想,站在院子里就很好了。”
“這麼說,你也不容易?”江婉見好就收,口氣也和下來。
不收不行。
手里的這玩意兒本是李延睿和李延宗搗鼓出來舂米用的,剛才出來得急,只能找著這麼一個趁手的家伙什,可重卻是真的重,只剛才在地上杵了那麼一下,手上虎口都震得生痛。
“可不!當年才那麼點兒大,破爛衫的,瘦得皮包骨一樣,隨時都要夭折的樣子,是我,是我不解帶的伺候,如今親家你看,生得多標致!”
“連秀才公都相中了呢!”
“我這老了也沒去,可不就想著讓閨孝敬一下……”趙志雄慣會看臉,立即順桿子爬,苦不迭,就想為后路多做些鋪墊。
“你一個男人,還帶個孩子,也著實不易。”江婉很同的嘆了口氣,接著又道:“當初你買才多大了?在哪兒被買的?”
“誰說不是呢親家!你是沒見過,當時這死丫頭還不夠六歲,長得,跟個病貓兒似的,氣聲都不大。就在江陵城呢,我當時是江陵城最有名的樂師,被人牙子直接纏上走不,就發善心花了十兩銀子給買下了。”
“買下后又花了不的銀錢給請郎中,難得留下條命……”
“難道的父母是江陵人?這些年也沒見遭什麼災啊,什麼樣的人家能這麼狠心呢?”
江婉一點都不想聽趙志雄胡扯,還十兩銀子買個病孩子,他是想當菩薩呢!
趙志雄聽得江婉刨問底,不知道有多開心,這婦人嘛,再厲害也不過是婦人,幾個八卦就能把人哄住了。
想當年他趙志雄在樓里,那也是能圍一幫姐妹們兒的。
哼~比起他那個心大的閨,還不如直接哄了這親家母好說話,當即一五一十的講起趙蕓娘被買來時的經歷。
雖然其間夸大的分居多,只要會提煉,多還是能打聽些東西出來。
趙蕓娘自見了江婉出來,就已經心如死灰了,哪怕開口還認做李家媳婦,但打了兩輩子的道,誰都比不上自己對婆婆的了解。
那麼好臉面的一個人。
當初就瞧不上的份,才鬧出了那麼多的事來,這回趙志雄鬧到面前,哪怕礙于相公的面子,恐怕們才和諧起來的相就又要被打破了。
正當黯然神傷,猛的聽到江婉在跟趙志雄聊買時的景,心里陡的一驚。
有驚喜又有哀傷,當即打起十二分神,豎起耳朵聽起來。
“就這?你把人六歲買回去,養到七歲就給你掙錢,就算你當初買人花了十兩銀子,我家反手就給二十兩,你哪來的臉要人給你養老?”
趙志雄見江婉聽得津津有味,本以為自己已經打了,誰知下一刻這婦人就翻臉不認人!
“不是,我……”
“對了,你今日來得正好!我兒媳婦七歲就開始養你,十六才進我家的門,這中間足足九年的時候,給你賺了多錢?是不是你應該折算進嫁妝里給陪送過來?”
“哪有,哪有這麼算的!”
“呵!哪家嫁閨不送嫁妝?你想當人家的爹,想讓人給你盡孝,連塊喜帕都沒陪送,你這是嫁的哪門子的兒?”
“訛人來了?”
江婉的聲音陡然提高,再咬著牙將手里的石錘狠狠的往地上的石板上敲了一下,立即火星四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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