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大？”

楊桂香巍巍走過去，試探了一聲。

這一，大家的目齊刷刷盯著擔架上的人。

“哎呀，還真是大哥，大哥這是怎麼了？是……”

劉梅花把那個“死”字生生咽下去。

可楊桂香聽出了意思，紅了眼圈，這麼久沒見大兒子，再見面竟然是白發人送黑發人。

“老大啊…老大啊…”

楊桂香還沒嚎完，就聽擔架上的人悶悶一聲:“娘。”

什麼況？喬向華還活著？！

“人還沒死呢，嚎什麼喪？反正我這日子是活不下去了，罐子里的油都有哈喇子味了，還得加花椒繼續吃。說破大天，他是你老喬家的人，干活摔斷了，不能由著我一個人拉扯。你們也得管。”

賀英雙手叉，踢了一腳擔架。喬向華配合著“哎喲哎喲”喚起來。

“大嫂是吧，大家都是開著門過景，誰家沒個七災八難的，也要想開些。”

蘇桐沒見過賀英，也猜到了這個人的份。

“呸！你們現在是吃著甘蔗上梯子，一步更比一步甜，一個個騎托，燙羊尾卷的，日子過得倒是滋潤。”

“我不管，反正你們把我閨弄走了，男人又摔斷了不頂用。今天要麼把他留下，養好了再送回來，要麼把我把閨帶回去。這條路，你們自己選吧！”

賀英搬了把椅子，干脆翹著二郎坐下來，喬向華像只灰大茄子，時不時哎喲幾聲，不然真像斷氣了。

喬金靈明白了，這賀英上次沒得逞，這次又來了，想趁著人多，來個宮。

“老大家的，你說的是咋回事呢？”

楊桂香還不明白。

墻頭門口又滿了人，一個個像著脖子的大鵝，反正過年也沒事，不如看熱鬧來得有趣。

賀英一看氛圍烘托得差不多了，醞釀了一把眼淚，開始控訴:“三里八鄉的老爺們哎，我命苦啊，攤上了一個算計我的老婆婆不說，他們全家都欺負我這一個老實人。”

“你們看看，那是我親閨！以前那聽話乖巧懂事哎，現在挑唆的不認親娘親爹。哪個當娘的不為閨考慮，好不容易相中貴婿，那是萬里都挑不出一個的好模樣，可這死丫頭就是不同意。”

“可憐爸著急，干活從架子上掉下來，摔壞了。這個死丫頭連看都不看一眼，還穿著新服在這里浪，嫌貧富啊，是覺得我們丟人啊！”

喬金靈恨不能為賀英的好口才鼓掌，顛倒黑白也是絕了，本來想用兒掙嫁妝錢，現在變為兒費心籌謀卻慘遭背叛的可憐老母親。

“賀英！你能不能給孩子一點面子？當著這麼多人面，你是要死孩子嗎？”

孫慧芳擋在喬金的前面。

心疼得要死，好好的孩子，為什麼就這麼不招親媽待見？！

“孫慧芳，你放屁也不知道夾著點兒，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個挑撥離間的貨。我還沒找你算賬，就是你天天挑撥我閨，你自己又不是沒有孩子，干嘛霸占我的孩子？”

賀英指著孫慧芳的鼻子罵。

一旁的蘇桐和劉梅花坐不住了，你一言我一語開始對罵。看熱鬧的人笑得嘻嘻的，希罵得再劇烈一點。

喬金默默走到喬向華旁邊，神凝重，沉聲問道:“爸爸，你的怎麼樣？”

“呃，兒啊，爸爸太沒用了……”

喬向華眼眶紅紅的，鬧這個樣子，他確實沒用。

“老大啊，你怎麼弄這個樣子？”

楊桂香終是不忍，當初也都是怪自己，出爾反爾，算計太過，都報應在孩子上了。

喬金靈也走過去。對這個大伯已經沒什麼印象，他穿著舊得看不出原的土布棉襖，白發夾著黑發，頭發跟掃一堆松針似的，胡堆在腦袋上，臉赤紅黝黑，大皺紋著小皺紋，小皺紋著細皺紋，滿臉的皺紋，眼睛不大，眼神渙散不聚焦。

“娘。求求了，讓兒給我們回去吧。不然英得折騰死我，沒消停日子過了。”

喬向華用臟襖袖子著眼淚。

“嗐！娘試試吧。你們兩口子可好好對孩子，娘之前就是太算計了，和賀英關系鬧得也不好，連帶著我兒日子過得苦。”

楊桂香頭滾，把臉別到一邊，拭淚。

“爸，我不回去，我死都不回去！”

喬金倔強一昂頭。

“你這死丫頭，是想死爸嗎？！”

喬向華躺得有些燥熱，口角像騾子似的冒出白花花唾沫。

“爸，我真的不想回去，要是回去了，我就只有一條死路了。您可憐可憐我，別讓我媽我回去。”

喬金竟然跪下來，不停給喬向華磕頭。

“行啊，你不是想死嗎？你有本事就去死，權當我養了一個白眼狼，白喝了我的！告訴你，就是死了，你也是人家的鬼，我彩禮2000元彩禮錢都收了，錢也花了，你現在反悔，不是要死我嗎？！”

賀英聽到喬金這麼說，也急了，一下子把收了彩禮錢的事說禿嚕。

“真是的，還有這樣的媽，2000元就要賣閨，嘖嘖…”

“是啊，有手有腳，現在政策好了，用心琢磨都掙錢，還干這種缺德事兒…”

“看穿大過年還穿得破破爛爛，果然是泥罐村的，這是破罐子破摔了呀……”

……

圍觀的人們七八舌議論，風向有些變化。

“你們懂個屁，一張就放屁，大過年的，該干嘛干嘛去，在這里湊什麼熱鬧？”

賀英急了，想趕人，可圍觀的人反而越聚越多，有的孩子了，還端來了大碗，大口嚼著，邊看邊吃。

太越升越高，照得雪有些融化，四都亮晶晶的。賀英一人舌戰，完全不打怵。

喬金靈看著院里一鍋“八寶粥”，吵得腦仁疼。爺爺喬長河點了一鍋旱煙袋，閨孝敬的香煙就是點勁兒。走過去，和爺爺蹲在一起，喬金亮也跟著一起蹲。

太暖烘烘地烤在上，喬金靈覺得后背沁出一層薄汗，有些，剛要撓，突然看到躺在擔架上的喬向華了一下。

他不是摔斷了嗎？

難不在騙人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