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古香的房間里,一切都是這麼的古典雅緻,不愧是當代第一文豪何萃英先生的住所。
當今時代,雖說有先進的知識分子開始提倡「男平等」思想了,但封建思想一時半會兒想要除哪有這麼容易,這個社會依舊是男尊卑,而能夠被稱作「先生」的寥寥無幾。
何萃英就是其中之一。
榮音愣怔之餘,倒是何萃英瞧著和煦一笑,「這麼多年過去了,不認得我也正常。不過真是大十八變,越變越好看,阿音小時候就是個人胚子,長大了更是人如畫,傾國傾城。」
「您可別誇,我瞧著倒是不如小時候可了。」
方小蕓損起徒弟來一向不留面。
談笑間,榮音徹底回過神來,趕上前行禮,「學生見過先生,方才失禮了,還請先生莫怪。」
這一聲「先生」,可是實打實的,因為這位何萃英先生,正是真正的啟蒙老師。
不待屈膝下去,何萃英便手將扶了起來,滿臉溫和地嗔怪道:「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拘禮,不就跪的,現如今都是新時代了,學生見到老師鞠躬問好就可以,不用這麼大禮。」
方小蕓在一旁道:「梨園行出的,可不都是這樣麼,規矩大。無妨,您也得住這一禮。」
榮音連連點頭,滿眼欣喜地看著何萃英,「何先生怎麼會出現在這裏?」
回國這些年每每都能在報紙、雜誌上看到何萃英的著作,連載的文稿,刊登的畫稿,還有的各種英勇事跡,心仰慕得不得了,老早就想找個機會見一下,卻一直不得的蹤跡。
真是沒想到,會在此時此地見到恩師。
說起和何先生的緣分,還真是得追溯到的小時候。
那時候,阿娘剛死,在榮家正是境最艱難的時候,最初榮家本容不下這個「罪婦的孽種」,大太太一向視為眼中釘中刺,不得跟阿娘一起死,榮淑和榮玉變著花樣的欺負,就連家裏的下人,也不拿當人看,天天讓吃連狗都不吃的剩飯。
榮邦安對則更甚,阿娘死後,他就像是了莫大的刺激,不就喝得爛醉,煙癮也是那個時候染上的,每當他心不好,喝醉了就會把到自己的房間給一通毒打,鞭子、皮帶、戒尺,甚至拖鞋、撓,隨手撈起什麼就照劈頭蓋臉地打下來。
那時候還太小了,本無力反抗,有一次實在聽不下去榮邦安對阿娘的辱罵,沖他吼了一句「不許罵我阿娘」,換來的是榮邦安毫不留的一掌,直接將扇倒在了牆角,接著他讓傭人把吊在房樑上,狠狠了一通鞭子,在橫樑上吊了整整一天一夜。
那時候,萬念俱灰,真的想跟著阿娘就這麼去了。
最後,是阿娘臨終時的言「好好活下去」給了一求生的信念,拖著傷痕纍纍的子倒在了陳伯庸和方小蕓的葯廬門口,被他們救活了,此後就經常去葯廬,因為沒錢看傷,就只能以工抵債,陳伯庸和方小蕓見在醫藥方面領悟力頗高,有意栽培,也可憐的境,就將收門下,夫妻二人盡心儘力地教,也因著他們的照顧,才得以存活下來。
那段時間,就是榮家最不值錢的小姐,自然也沒有資格去念書了,陳伯庸和方小蕓倒是可以教讀書習字,可是葯廬太忙,他們每天有數不清的病人要診治,本沒有那個時間教,恰逢那段時間何萃英出了點小病,也是慕陳伯庸和方小蕓的盛名而來,搬到了葯廬旁邊居住,時常關顧葯廬,一待就是大半日,做針灸的時候閑來無事就跟小榮音閑聊,給講一些故事和知識,也驚訝於榮音的學習力和領悟力,用心地教了一段時間。
那段時間,或許對於何萃英而言,只是看病的閑暇時教了一個小朋友,可是對榮音而言,那段讀書習字學畫的時,是阿娘死後最幸福的時,雖然對於何萃英的印象已經模糊了,可那段日子在心中一直銘記著,尤其在後來知道當初教的老師是怎樣一位優秀的,一位聞名於世的才子后,心也非常的驕傲,只是這段經歷,從未對人說起過。
便是連段寒霆也沒有。
何萃英拉著榮音到邊坐下,淡淡道:「今年局勢張,我也輾轉了幾個地方,在的環境下待的太久了,落下了風的病,上了年紀,抵抗力也變差了,子骨大不如前了。」
悠悠嘆口氣,又噙著淡淡笑意,「原本我是打算北上的,途徑上海,突然又改變了想法。多年沒回上海了,真是想念得很。恰好又打聽到小蕓如今在上海,就請過來給我這不爭氣的子骨看看病。就是不知道這位神醫瞧不瞧得上我這小小的病?」
方小蕓斜睨一眼,作勢敲了敲的,「就你這兩條小細,跟風燭殘年的老人沒什麼兩樣,骨頭都變形了,還敢說是小病?別說我這個神醫,就是華佗在世也治不好了。」
榮音一直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中,倒是不曾注意到何萃英的,只是瞧出來臉蒼白,雖是笑著,氣卻並不是很好,這會兒聽師娘一說,才觀察到何先生的,確實扭曲變形了。
深深一蹙眉,「先生,您的……」
不待何萃英張口,方小蕓先板著臉責怪徒弟,「進門這麼長時間,你才注意到啊,這些年忙著做生意,果然是把當初辛辛苦苦教給你的醫都還給我了,一點兒不剩了是嗎?」
如果說之前方小蕓還是佯裝生氣,這會兒便是真了氣,榮音聽著師娘話音不對,立馬站了起來,繃了子,戰戰兢兢地看著方小蕓,滿臉的張與惶然,心怯得很。
要說在這世上最怕的人,當屬師娘莫屬了。
方小蕓一向是寬以待人,嚴於律己,對於醫幾乎到了吹求疵的程度,對自己要求高,自然對唯一的徒弟要求也高,對榮音嚴格得很,這要是換做以前,必定是要挨手板子的。
眼瞧著師娘臉不妙,榮音也顧不上什麼面子,反正何先生是自己人,倒也不怕丟臉,屈膝跪了,垂著腦袋不敢吭聲,等著挨訓。知道這一年半載的師娘心裏一直憋著一口氣,應該說從選擇棄醫從商,方小蕓就對意見大得很,只不過被陳伯庸勸住了,也沒有對怎麼樣,這會兒師父不在,又遲鈍這樣,難怪師娘會生氣。
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怎麼了,真是做什麼錯什麼。
氣氛沉寂了片刻,還是何萃英打破了尷尬,握了握方小蕓的手,道:「怎麼了這是?你特意帶著孩子來看我,就是為了當著我的面訓斥我的學生?教不嚴師之惰,你這是罵我呢。」
方小蕓白一眼,「說的跟誰不是師父似的。」
瞥榮音一眼,見正怯怯地看著自己,一臉忐忑的模樣,方小蕓心中暗嘆口氣,從小到大便是這樣,每當心中有火往外冒的時候,榮音就這樣地看著,讓一點火也發不出來。
「行了,當著你先生的面,給你留點臉,起來吧。」
榮音自然不會跟師娘擰著,應了聲是,這才上前上何萃英的,「先生,我瞧瞧您的。」
何萃英按住的手,「不急。阿音,我特意讓你師娘帶你過來,實則是為了一件重要的事。」
見一臉鄭重其事的模樣,榮音有些訝異,偏頭看了方小蕓一眼,見師娘沒什麼反應,便轉向何萃英道:「您請講。」
何萃英握著榮音的手,「我想請你幫我引薦一人。」
榮音心裏敲了兩下小鼓,已經猜到是誰了。
果然,何萃英緩緩啟,吐出一個名字,「段寒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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