槍聲漸漸遠去。

阿力將車往京城的主幹路開去，黑轎車後面還跟著一溜綠皮的軍用車，可謂是浩浩。

榮音回頭看了一眼，見那些殺手都被段寒霆的人制伏，這才鬆了一口氣，轉過來，便看到了段寒霆黢黑黢黑的臉。

心裏頭一虛，不敢去瞧他，抬眸便看到雷震左肩的一片跡，臉一變，「你傷了？」

雷震坐在副駕駛的位子，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，「被流彈劃了一下，沒事。」

榮音湊過去檢查，掀開碎布便看到了翻開的皮，眉頭重重一蹙，「都這樣了還說沒事？阿力，去醫院。」

阿力沒有立時應聲，通過後視鏡觀察帥的反應，見他微點了下頭，才道：「是，夫人。」便在前方的一個路口調轉車頭，朝陸軍醫院駛去。

榮音在車裏翻找出一沓醫用繃帶，先給雷震扎住肩頸和胳膊，止住。

段寒霆冷眼旁觀著忙活，往裏塞了一支煙，微開了下車窗靜靜地著，始終沒有說話。

榮音忙活完了，這才發現車廂里的氣氛，已經冷一團漿糊了。

訕訕地往後挪了挪，靠在座椅上，然後餘瞄了下旁邊之人的神，也不惱也不怒，就是沒半點兒人氣，冷得像是一坨冰。

憑對段寒霆的了解，知道他此時此刻是生氣了。

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氣。

從認識他開始，就聽說他脾氣不好，但他在面前很有脾氣不好的時候，實在被惹急了吼兩句，拍兩下也是使勁忍著，生怕傷了。

其實他要是真的罵人倒是不怕，怕的就是他如今這般，什麼話也不說，不理人。

惴惴不安了半天，車子兜兜轉轉地停在了陸軍醫院門口。

「帥，夫人，到了。」

段寒霆沒，榮音也沒，抬眸對阿力道：「你先帶雷震進去，讓護士給他的傷口消毒，我一會兒就過去。」

「是。」

阿力下了車，笑問雷震，「需要我扶你嗎？」

雷震白他一眼，徑自走進去。

車裏便剩了段寒霆和榮音，段寒霆一支煙還未完，夾在裏默默地著，剛吸了一口，煙就被榮音奪了去，放進裏，也重重地吸了一口。

段寒霆瞳孔微，有些驚訝地看著。

榮音拿著煙的手微微抖，可姿勢看上去卻很嫻，側對著他，眼睫微垂，隨著煙霧在指尖縈繞散開，眼睛裏彷彿也凝聚了一團化不開的迷霧。

段寒霆怔怔地看著，良久，他眸底一凜，「什麼時候學會的？」

榮音扭過頭去，紅綻開，微微一笑，「你應該問，是什麼戒掉的。」

與榮淑的鋒費了不舌，刺殺一事又消耗了很多的力，折騰到現在又是滿心滿的疲憊，乾脆倒下來，躺在了段寒霆的上。

將煙重新給他塞回了裏，看著他還在怔忡的神，榮音淺淺扯了一下角，「有這麼驚訝嗎？這年頭人煙是種時髦，洋氣得很。」

段寒霆當然知道，也並不排斥，只是方才看到一向繞著煙走路的榮音起煙來如此駕輕就，還是有些不習慣。

「我以為，你很討厭煙味。」

「是討厭的，倒不是因為它的味道，而是討厭它讓人上癮的覺。」

榮音淡淡道：「在國外的時候，無論是生活還是學業，力都很大，煙能夠緩解疲勞，就跟師兄學會了。不瞞你說，當時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，更別提買煙了，都是師兄資助的我。師兄也窮，我倆為了省錢，想方設法地想買便宜又好的煙，一來二去地找到了一家煙廠，那裏的煙，起來勁很足。」

這些事段寒霆是第一次聽，榮音很跟他提及在國外留學的日子，可他知道，留學生在異國他鄉，都是各有各的苦。

「我覺得那煙不太對勁，了一次就沒再，可師兄卻隔三差五就去買，後來……沾上了癮。這才知道，那些煙，其實就是.片。」

段寒霆聽前半段的時候就已然猜到了，可在聽到說出來，指間還是頓了頓。

「萊恩老師知道此事，大發雷霆，知道我也了那煙之後，第一次罵了我，也將師兄好打一頓，著他將煙戒了，打那之後，我就再也沒有過煙。」

榮音想到過往的經歷，和師兄差點都因此斷送了學業乃至整個人生，依然到后怕，幸虧他們足夠幸運，遇到了一個好的老師。

段寒霆靜靜地聽完了，垂眸看著，聲音還是沒什麼緒，「你說這些，跟你去月樓找死有何關係？」

榮音輕瞪他一眼，手在他腰窩掐了一下，「你才找死呢。」

段寒霆「嘖」了一聲，低下頭去瞪。

「好了好了，我的錯，彆氣彆氣。」

榮音給他了被掐疼的地方，爬起來變躺為坐，靠在他的懷裏，輕聲哄道：「我今天去月樓，不是為了跟榮淑吵架。」

段寒霆睨一眼，「還為什麼？」

「為了清月樓的底細啊。」

榮音道：「紅槐是月樓的花魁，榮淑、榮玉、榮邦安幾乎在月樓安了家，你就不覺得奇怪？要說榮邦安和榮玉自甘墮落，願意在紅塵消磨時，可榮淑呢，現在再不濟，頭上也頂著方家的頭銜，不住在方家反而天天往月樓跑，為什麼？這說明，榮淑和月樓的老闆，有著千萬縷的聯繫。」

「而這月樓的老闆，你知道是誰嗎？」榮音眼眸晶晶亮地看著他。

段寒霆薄輕啟，「知道。波文。」

「你知道！」這次到榮音驚訝了，往後一撤子，「你既然知道，怎麼不早告訴我啊？」

段寒霆睨著，「你問我了嗎？」

「我……」

段寒霆不耐煩地凜了下眉，「你先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，我就問你，今天你要去月樓為什麼不告訴我？如果不是雷震，現在傷的人，就是你！」

一句帶著怒氣的話讓榮音頓時不起腰板了，低著頭，小聲嘟囔，「那我總不能去哪兒都跟你報備吧，我也需要自由啊……」

「啪！」

段寒霆將子翻過來，對著後就落下一記熊掌，「我什麼時候不給你自由了？」

榮音吃痛，慘呼一聲，子地朝他靠過去，在他的懷裏，可憐兮兮地看著他，「我錯了相公，下次，下次我一定到哪兒都跟你報備。」

段寒霆冷哼一聲，他信才有鬼。

「別生氣了。」

榮音朝他撲過去，捧著他的臉重重親了幾口，「你就是我的守護神，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呢。」

糯糯的幾句話帶著撒和輕哄，像小貓的爪子一般在他心上撓啊撓，百鍊鋼頓時化作繞指，鐵青的臉總算是添上了幾溫度。

段寒霆板起臉，「你說好聽的哄我，下次再敢以犯險，就家法伺候，聽見了嗎？」

「知道啦。」

榮音很乖巧地應了，從他上蹭下來，「不跟你聊了，雷震還等著我給他針呢。」

整理了一下旗袍的擺，說著就要推門下車。

「哎。」段寒霆拉了一下的手腕，凝眸道：「早點回家，月樓的事，今晚再詳聊。」

「嗯。」

榮音朝他扯了一個笑容，湊過去又重重親了他一口，「洗的香噴噴的在家等我，今晚回去我好好給你賠個罪。」

最後三個字說的頗有深意，說完就帶著腮邊兩朵紅暈，飛快地跑了。

段寒霆看著俏皮的影，留有餘溫的角緩緩綻開，笑罵了句，「打不服的小東西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