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寒霆回到家之時，已是更深重。

房間里空的，火爐也撤了，寒冬臘月，連一人氣兒也沒有，冷到人心裏去。

阿力一馬當先走在前頭，將懷裏厚厚的被子平鋪在床榻上，回頭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帥，心神一凜，忙走去牆側，面窗而跪。

段寒霆沒理他，吩咐丫鬟把火爐重新生起，又端來熱水，洗漱一番，丫鬟收拾利索了便趕撤了出去，關上了房門。

連詢問他是否更的環節都省了。

以前他不常回家，房裏這些丫鬟都是媽媽們派過來的，一個個長的眼如，但凡看到他就像狗看到一樣，垂涎三尺，地往上，弄的他煩不勝煩，也沒功夫去整頓，便愈發不想回家。自打榮音來了之後，房裏的丫鬟婆子通通換了一批，個個謹小慎微，在他面前噤若寒蟬，反倒對榮音熱絡得很。

段寒霆拿帕子了手，看著窗明幾淨的臥房，不得不承認，榮音確實是理家的一把好手，幫他免去了很多後顧之憂。

走到櫃前想換服，剛解開軍裝的扣子，便見櫃空了一半，手不由頓住。

他重重蹙了蹙眉，發現人的服幾乎都沒了，偌大的櫃顯的空空的，只有他的軍裝和西服，熨燙好了，整整齊齊井然有序地一字排開。

心裏猛地躥上了一火氣，他「砰」的一聲把櫃關上了。

回便瞧見在窗邊背對著他，跪的筆直的阿力，那背影眼可見的抖了一下。

他冷哼一聲。

「行了，別跟這兒礙眼了，出去。」

段寒霆冷冷攆人。

阿力扭頭打量了一下他的神，見主子確實沒有為難他的意思，適才戰戰兢兢地起，又乍著膽子道：「要不，我幫您把夫人接回來？」

段寒霆剛剛掉軍靴，聞言便把靴子朝他丟過去，檀眸一瞪，「滾蛋！」

「哎！」

阿力將鞋子扶好，屁滾尿流地滾了。

熄了燈，便黑了下來，只有火爐的微，努力為冷清的屋子添點熱乎氣。

夜昏沉靜謐，房間里，床榻上，只有段寒霆一個人，倚靠在床頭，沉默地著煙，一側的被窩空空如也，再也沒有溫香.玉讓他去摟，去抱。

他很生氣。

那人，總是走的這般瀟灑，揮揮袖拖著行李，頃刻間就能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
彷彿這個家，只有他一個人在乎。

段寒霆瞇了瞇眼眸，想起今日在軍營扯著他的袖聲告饒認錯，那楚楚可憐又委屈的小模樣，只覺得心口一陣搔。

又驀地想起梗著脖子要跪求他原諒，上問著「需要我跪下嗎」，臉上卻一副桀驁不馴的倔強模樣，真是讓人心裏窩火，恨不得狠狠拍一頓！

他們親以後，大小問題不斷，也吵過鬧過，可沒有一次，令他這般生氣，也沒有一次讓他覺得，兩個人雖然離的很近，心卻漸漸遠了。

一想到這裏，心口便作痛。

他費了多心思才將娶回家，又花了多時間讓漸漸對敞開心扉，好不容易讓離自己近一些了，卻又親手將推了出去。

段寒霆幽深的瞳仁了一下，狠狠了兩口煙，緩解煩躁的心。

難道真的要放走嗎？

不！

這個問題在心裏出現的一瞬間，就另有一個堅定的聲音回答了他。

但凡對他有那麼一丁點的，他都要牢牢攥住，絕不能讓離開他，哪怕要一輩子跟在後追著跑，他也認了！

不然，他到哪兒再去找一個榮音呢？

……

夜裏吹了冷風，榮音的病有些加重，便索不出院子，也拒絕探視，自個兒留在房裏養病。

說是能醫不自醫，但榮音打小就久病醫，小時候沒拿自己當試驗品，往自己上扎針，如今子不爽利，又大半原因是心頭鬱結造的。

心病藥石無醫，時間便是最好的解藥。

榮音自個兒呆在屋子裏發泄了幾日，讓蓮兒給買了不玩偶供摔打，可那些東西綿綿的，落在地上一點聲響都沒有，實在是不解氣。

又不願意摔盤子碗，一來是怕靜太大嚇著外頭的孩子們，二來摔了一地的碎瓷片還得來收拾，劃傷了更不值當。

委實無趣得很。

蓮兒和李峰帶著宋大爺宋大媽閒遊京城，順便給榮音採購玩偶，這日意外到了巡街的韓曉煜，忙打招呼，「韓，您子好了？都能下地走了。」

「無礙了，這還得多謝你家夫人，妙手回春。」

韓曉煜素日一張冷臉，見了誰都答不理的，對待蓮兒倒是溫和的很，「你家夫人呢，怎麼沒跟著一起出來玩？」

「嗨，別提了，夫人病了。」

韓曉煜神一沉，張道：「病了？哪裏病了？嚴重不嚴重？」

「冒而已，不算很嚴重，就是心不太好。這不，讓我給買點小玩意，回去摔打一下，也算是一種發泄吧。」

韓曉煜看著攤子上那些棉絮做的小老虎、小老鼠模樣的玩偶，嫌棄地撇了撇，「就這些綿綿的東西，能發泄什麼？」

蓮兒鼓了鼓腮幫子，聳聳肩，「有總比沒有好，不然夫人又要擺弄那些骷髏頭了，看著怪嚇人的。」

那天冬兒去給榮音送飯，一進門就踩到了拆下來的骷髏手，又看著桌子上一排的骷髏頭，嚇得尖一聲，當場暈了過去，好半天才緩過來。

雷震心疼妹子，無聲地看著榮音，榮音無奈扶額，「行行行，我不弄這些玩意了。」

韓曉煜想到人的窘樣，不失笑，拍拍手道，「行了，你甭管了，也放過這些小玩意吧，我來給整個好東西。」

半個時辰后，一個巨型沙袋便運到了余家班，在眾人的注目禮下送到了榮音的院子。

榮音冒好些了，來了幾神，便躺在竹椅上看書，聽見外頭的靜，推開門，就看到一個像炮彈一樣的圓柱形沙袋立在院子裏。

「Ohmygod！」

驚得飆出一句英文，看著立在一旁一臉邪笑的韓曉煜，問，「這是什麼？」

「你的新玩偶。」

韓曉煜笑著一拳揮向沙袋，打得沙袋重重往一側倒去，卻像不倒翁一樣在臨近地面時又飛速地彈了起來。

榮音眼前一亮，不由裹披肩邁步走了上去，「這個不錯哎，蠻好玩的。」

「打兩拳試試。」

韓曉煜讓開。

榮音攥起拳頭，朝沙袋揮了一拳，結果沙袋紋不。

「……」

韓曉煜角了，「你這是給它撓呢？它是死的又不是活的，打不疼，你使勁打就！」

榮音這次攥了拳頭，卯足了勁兒，狠狠給了沙袋一拳，總算打的它了。

「就你這點力氣，還不如直接打我來的痛快。」

韓曉煜很鄙夷地看著榮音，看著單薄而瘦削的子和蒼白的臉，擰眉道：「幾天不見，怎麼把自己搞的跟鬼一樣？都瘦乾了，醜死了。」

榮音瞪他，「我瘦不瘦，丑不醜，關你屁事。」

說完，轉就走。

「喂！」

韓曉煜在後面喊，「那這沙袋，你要不要啊？」

榮音走到門口，不說話，卻將門的兩側都推開了，韓曉煜抿一笑，顛顛地抱起沙袋就給挪到了房間里。

放好沙袋，看著攤了一地的玩偶，他嫌棄地撇撇，蹲下撿起一個拿在手上把玩著，這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地毯，玩偶竟也沒有摔臟。

「跟帥吵架了，卻只敢搬出來，還拿這些死出氣，瞧你這點出息，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榮音嗎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