榮音在床上一直僵躺到翌日清晨，蓮兒進來伺候之時，看到了渾冰冷、遍佈痕跡的夫人，眼淚都差點掉下來。

「帥怎麼能……這也不是您的錯啊，都是三太太和三小姐們做的太過分了。」

榮音木然地坐在那裏，由著蓮兒給梳洗，整個人像木偶一般，毫無生機。

「夫人、夫人……」

蓮兒喚了好幾聲，才喚回了的神兒。

榮音愣愣地抬頭看著，突然低頭，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，鼻涕都流了出來。

「您是不是冒了？」

蓮兒忙遞上來一方手帕，看著榮音昏昏沉沉的模樣，手在額頭上探了探，貓咬似的了回去，「天吶，這麼燙，肯定發燒了。」

手忙腳地去拿溫計，榮音只獃獃地坐在床邊，像是渾的力氣被幹了，坐在這裏都搖搖墜的。

敲門聲響起，阿力揚聲告進。

「進來吧。」

榮音一張口，嗓子啞的厲害，只覺得嗓子眼像是被扔進了一簇火中，火燒火燎的疼。

阿力輕輕推開門，欠行了一禮，小心翼翼地稟道：「夫人，屬下奉帥之命，過來收拾他的行李。」

榮音驀的抬頭，一僵。

剛拿出醫藥箱的蓮兒聞言驚訝地問道：「收拾行李？怎麼了，又要打仗了嗎？」

「不是。」

阿力臉上有幾分難，打量著榮音的神，小聲稟道：「帥他、軍務繁忙，決定在軍營住上一段時間，所以吩咐屬下來給他收拾幾件的。」

他說的都有些底氣不足，雖然這在以前是很正常的事，可自從帥親之後，一有時間就往家跑，在軍營住的日子是之又。

而且軍營其實都很齊備，也用不了什麼東西，實在沒必要特地回來收拾。

帥這麼做，無非是告訴夫人：他生氣了，而且後果很嚴重。

阿力都門兒清的事，榮音能猜不出來嗎？

苦笑一聲，啞聲問道：「他是再也不想看到我了，所以才要搬到軍營住嗎？」

「不是這樣的。」

阿力忙擺手，「夫人，您別多想，帥是真忙。」

「帥什麼時候不忙了，以前再忙也會回家的，現在分明是不想回來，拿忙當借口罷了。」

蓮兒冷哼哼著揭穿阿力的謊言，又不滿地瞪著他，「帥生氣，你就不知道幫著哄哄，要你幹嘛使的？夫人平時白疼你們了。」

「姑，我怎麼沒哄啊，可帥在氣頭上，誰敢多言？」

阿力一臉委屈，指著自己印著掌印的半邊臉道：「你瞧瞧，我今早就多勸了一句，就挨了一個大。差點把我發配到邊疆，我可是不敢多了。」

蓮兒打量著他紅腫的半邊臉，知道他所言不虛，當即也不好意思抱怨了，下意識地朝榮音的方向瞄過去。

榮音白皙的臉龐上沒有半點，著脆弱、頹喪、黯淡的彩，眸子裏俱是神傷，還夾雜著自嘲的意味，看得人好生難。

緩緩開口，「是我連累你了。蓮兒，給阿力拿管藥膏抹一下臉上的傷。」

阿力接過藥膏，道了謝，便要去收拾行李。

「我來吧。」

榮音撐著床沿，緩緩站起，蓮兒忙要過來扶，被擺擺手推開，「我沒事兒。你去，把柜子上那個牛皮箱子拿下來。」

蓮兒急道：「夫人，您還真要讓帥搬出去住啊。」

「出去住，也沒什麼不好。」

榮音淡淡說著，走到柜子裏，將裏面幾件取出來，一邊疊起來往箱子裏放，一邊對阿力吩咐道：「這幾件，都是我去店專門給他訂的，純羊的，寒，穿在上也舒服。這幾軍裝，都給他洗好了，我特意在子裏面加了一層棉絮，天冷了，你一定要囑咐他穿。還有這幾雙棉鞋墊也拿上。」

嗓子疼的說不出話，磨砂一樣沙啞糙，卻還是耐心的，一點一點地囑咐阿力。

將箱子塞的整整齊齊、滿滿當當，方才不捨地合上。

榮音將行李箱遞到阿力手中，鄭重其事的，像代後事一樣代他，「我們家則誠，你們家帥，以後就拜託你多多照顧了。」

阿力接過箱子，只覺得有千斤重，他看著榮音蒼白的神和凄楚的笑容，只覺得心都跟著了，心道：帥如果看到夫人這個模樣，該有多心疼啊。

「夫人，帥只是暫時生您的氣而已，等到他氣消了就好了。要不，您親自把行李給他送過去吧？」

阿力提議道。

蓮兒在一旁附和，「是啊，俗話說見面三分，帥一向最疼您，一看到您肯定什麼火氣都消了，夫妻嘛，哪有不吵架的，床頭吵架床尾和。」

阿力狂點頭，「是啊是啊。」

榮音垂眸，低低道：「他不想見到我，而我，也不敢去見他。」

復又抬頭，一雙桃花眼腫脹著，已沒了往日的半分彩，只淡淡道：「幫我轉告則誠，這裏，是他的家，該走的也從來不是他。他若不想看見我，我不會在這裏礙他的眼，我走便是。榮玉的事……是我做錯了，我無話可說，我做的事我擔，不管他有什麼怒氣，讓他沖我來，不要牽連其他人。」

***

「夫人，就說了這麼多。」

阿力回軍營復命，將榮音的話原封不地轉告給段寒霆，瞄著他沉寒的臉，又將行李箱遞過去，「這是夫人給您收拾的。」

見帥不說話，阿力著頭髮乍著膽子將行李箱打開，看著裏面摞的整整齊齊的服，又將榮音叮囑他的話一一轉述。

段寒霆指間叼著一支煙，面無表地吞雲吐霧，他靜靜聽著阿力的話，眉頭微凜，看著行李箱裏的沉默不語。

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，他的櫃里，開始多了一些除了軍裝之外的服，還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。

前陣子他穿著榮音給買的藍呢子風去某高校做演講，底下一群學生吱哇，紛紛誇他時髦，問他是如何將軍人與紳士的份合為一的。

彼時他驕傲地對臺下說：「我不懂這些，服都是夫人給買的，夫人讓我穿什麼，我就穿什麼。」

手不由上了一件淺棕的羊衫上，的質，像極了他昨晚下人的。

阿力說了半天，也沒得到帥的半點回應，小心地端詳著他的臉。

「怎麼樣。」

良久，段寒霆沉聲開了口。

阿力等這一刻等了太久了，甫一聽見帥詢問，便知道有了轉機，忙不迭地說道：「夫人狀況不太好，好像生病了。我進去的時候正看到蓮兒取醫藥箱，準備給夫人量溫呢。夫人臉不對，嗓音也不太對，啞的厲害，肯定是發燒了。可能昨晚不小心傷著了，或者凍著了……」

看著帥越來越沉的臉，阿力訕訕地閉上了。

旋即，便聽到一聲冷冷的呵斥，「那還愣著幹什麼，趕請大夫去啊！」

阿力一愣，忙應聲「是」領命而去，走到門邊又折返回來，撓撓頭道：「不對啊帥，夫人自己就是醫生，還用得著請大夫嗎？」

段寒霆沉著臉，瞪起眼睛，眼神要吃人一般。

半響，他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，「你沒聽說過，能醫不自治嗎？」

呃……

阿力木木的，「只是普通的冒發燒而已啊。」

「你去不去？！」

段寒霆氣急敗壞，抄起一旁的筆筒就朝阿力丟了過去。

阿力忙手接過，迭聲道「我去去」，又小心翼翼地提議道：「帥，我去了不管用，要不您親自去瞧瞧吧，您一去，夫人肯定立馬藥到病除了。」

段寒霆一擰眉，邦邦道：「我不去！誰要去看那個狼心狗肺的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