進了加護病房，段夫人「砰」的就把門關上了，眼不見心不煩似的。

榮音看著婆婆一臉翳，知道是真了氣，回想起剛才幫自己出頭的一幕，心裏湧上一暖流，上前拍馬屁道：「母親，剛才罵的真痛快！」

朝段夫人咧笑著，還豎了豎大拇指。

段夫人斜睨一眼，「爽嗎？」

「爽！」榮音真心實意地說。

段夫人沒好氣地哼一聲，「自己罵回去更爽。下次到這種上趕著犯賤找罵的，你不用跟廢話，什麼難聽說什麼，用不著給留面子。」

榮音嘿嘿一笑，心道本來已經運足火力了，正打算開炮來著，結果被婆婆半路截胡了。

尋思著婆婆大概是由想到了以前的自己，估計年輕那會兒也被小三這樣挑釁過，不然也不會氣的六親不認，連親生兒都跟著挨了一頓炮轟。

這種同病相憐的讓和婆婆的心更加親近了幾分，榮音乖巧笑道：「謹遵母親教誨，下次我一定罵回去。」

「罵什麼？」

一個滄桑沙啞的聲音從後響起。

榮音不由回頭，向正抬頭朝們這邊看過來的段大帥，拍了一下腦門，差點把公爹給忘了。

「沒什麼，一點小糾紛罷了。」

榮音淡淡把話題揭過去，來到段大帥旁邊，看了看旁邊的儀，心率正常平穩，看來沒什麼大礙了，給他調整了一下輸的速度，「您覺怎麼樣？」

段大帥徑自躺下，看著依舊面憂的夫人，淡然道：「本來也沒多大的事，我棒的很！」

「您可把我們都嚇了一跳，則誠魂兒都快嚇沒了，我第一回見他這麼害怕。」榮音委婉地為自家相公求。

段大帥重重哼了一聲，「該，讓他氣老子，就得讓他嘗嘗教訓。」

話說的狠，可榮音聽出了裏面夾雜著的一傲和得意。

這父子倆簡直一模一樣，都是吃不吃的驢脾氣，得順捋。

榮音瞧了段夫人一眼，見面還約著幾分怒氣，忙道：「是是是，他已經嘗到教訓了，母親剛才幫您狠狠打了則誠兩掌呢。」

「是嗎？」

段大帥立刻出幾分興緻，不太敢相信地看著夫人，「你打他了？」

段夫人掌心到現在還麻著，不耐煩地「嗯」了一聲。

「哈哈哈，難得難得。」

段大帥突然開心地笑起來，「從來都是你為了兒子跟我置氣，現在竟然為了我揍了那臭小子，太真是打西邊出來了！」

段夫人瞪他一眼，「這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嗎？」

「當然值得開心了。」

段大帥握著的手，笑的像個吃到糖果的孩子，「多年了，你的心就一直拴在兩個孩子上，什麼時候正眼瞧過我，今兒總算讓我平衡一回了。」

段夫人手在他溫熱的掌心裏了，久違的，還有他的話，竟讓鼻頭不由一酸。

榮音嗅到這不同尋常的氣氛，頓時覺得自己跟電燈泡似的，趕尋了個借口從病房裏悄沒聲地退了出去。

貓著腰剛關上門，就撞上了辦完事回來的段寒霆，「怎麼了？」

段寒霆說著就要進去，被榮音一把攔住，沖他「噓」了一聲，「你現在別進去，一會兒再說。」

「為什麼？」段寒霆皺眉，「裏面發生了什麼？」

榮音朝他眨了眨眼睛，笑道：「我覺得父親和母親可能要迎來第二春了。」

段寒霆愣了，「什麼第二春？」

「哎呀，你怎麼這麼笨。」

榮音嫌棄地瞪他一眼，翹起腳來揪過他的耳朵趴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，段寒霆驚訝地瞪大眼睛，「不會吧？他們都多大年紀了……」

「這你就不懂了吧。」

榮音笑容滿面，「破鏡重圓，更容易出的火花。我們先去我辦公室坐坐，別打擾二老了。」

半拉半拖著段寒霆去了自己的辦公室。

忙到現在已經很晚了，夜蒼茫，辦公室並不暖和，榮音讓小護士多加了一床被子，今晚就留在醫院陪護，以防段大帥那邊再出什麼狀況。

榮音辦公室里只有一張小床，一個人睡還好，段寒霆一躺上來，榮音只能窩在他懷裏睡了，不過冬天一倒是更暖和些。

趴在段寒霆上，拿煮好的蛋給他的臉消腫，撇道：「這麼俊的一張臉，母親也下得去手。」

段寒霆疲累地躺著，由著折騰，懶得說話，只輕扯了下角。

榮音小聲問道：「你困了嗎？」

段寒霆微睜了下眼皮，「不困，就是累。」

「我也是。」

榮音翻了個在他肩窩躺下，重重嘆了口氣，「這一天過的兵荒馬，跟打仗似的，好在有驚無險。」

段寒霆在被窩裏不輕不重地握了下的手，與十指扣，「多虧了你。」

「也多虧了你。」

榮音仰頭看著他，「我可沒那麼大的力氣背的父親。」

段寒霆深深地看著懷裏的人，眼底燃起兩簇火苗，忍不住翻了個，用力地吻了下去，被子罩住了兩個人的頭……

畢竟是在醫院，榮音有些不好意思，可在寒冷的冬夜，這的確是一種溫暖又能紓的方式。

……

瘋狂過後，本就疲累不堪的榮音「雪上加霜」，沉沉地睡過去了。

段寒霆躺在被窩裏，卻怎麼也睡不著。

沉默地了一煙，越越清醒，到底記掛著父親那邊的狀況，他低頭看了一下榮音，在白裏紅的小臉上親了親，給掖了掖被子，輕輕下了床。

提上子，將煙扔進爐子裏，又漱了漱口，他才悄聲從辦公室走了出去，徑直往加護病房走去。

走廊里很安靜，只有值班的小護士還在睏倦地打著呵欠，見到他眼睛亮了亮，想湊上前來，被他冷酷的眼神一盯，又著腦袋退了回去。

小護士看著段寒霆的背影，暗暗腹誹：這人畜不近的冰冷模樣，恐怕只有榮醫生得了吧。

不過話說回來，好像帥在榮醫生面前從來不曾冷過臉。

段寒霆走到加護病房，發現門開著，門口守著的兩個警衛員困的上下眼皮都在打架，見到帥一秒清醒，剛要行禮，就被他擺擺手阻了回去。

他打了個手勢，示意他守著，讓兩個人找地兒趴會兒去。

兩個警衛員如蒙大赦，趕找角落補覺去了。

病房裏並沒有開燈，只是生著爐子怕一來一去的添煤容易影響病人休息才開著門，段寒霆探頭往裏瞧了一眼，見一切正常，便在外面的長椅上坐下了。

走廊不讓煙，他便叼了煙在裏，並沒點，只咬著，嘗著那苦的煙草味道。

病房裏，突然傳出一聲嘆息。

「你說說你，多大歲數的人了，還跟個孩子似的，鬧出這麼大的靜。瞧給孩子們嚇的，我今天打了則誠，他一個字都沒辯解，看來是真嚇著了。」

「那臭小子，向來是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，我不裝病，怎麼給他搭臺階讓他恢復職務？「

段寒霆渾一僵，不敢置信地看向病房。

父親……是裝的？

「還說呢，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？」段夫人嗔怪著。

段大帥嘿嘿一笑，「對不住，我當時的確被他氣的急火攻心，心臟確實有些吃力，也不是全裝的，說起來多虧了兒媳婦，及時把我救了，還讓兒子往我裏吹氣來著……他的，老子活這麼大歲數，只跟人親過，竟然讓這臭小子佔了便宜，我當時差點沒忍住大耳刮子扇過去。」

「得了吧你，得了便宜還賣乖，心裏指不定多呢吧。」段夫人毫不客氣地揭穿他。

段大帥重重哼了一聲，「這小子從小就跟我犯沖，就跟你親，小時候我揪著他耳朵讓他親我他都不幹，長大了更別提了，好話都不願意跟老子講。」

「那還不是你的。」

段夫人替兒子打抱不平，「你要是別對他那麼嚴那麼狠，你們父子倆能鬧今天這樣？」

「做我段文忠的兒子就得有狼，我不對他狠，難道要他到戰場上尿子給敵人看？我對他狠，好過外人對他狠。」

段大帥重重嘆口氣，沉聲道：「怪就怪他生錯了時代，他要是跟老三老四他們那樣沒什麼出息也就罷了，老子就當白生了個狗崽子養著，可則誠這小子是喝狼長大的，從小上就有一，就他最像我。既然他天生就是當兵打仗的好材料，怎麼能荒廢了呢？老子打了半輩子的江山，也就到這兒了，都說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，咱們這一輩還能有多活頭啊，還不都得指著下一代。正值國家危難之際，這保家衛國的擔子他段寒霆不挑誰來挑？」

「唉……」段夫人也幽幽嘆口氣，「話是這麼說，可當母親的，就希孩子能平安順遂地過一生。咱兒子命苦呦。」

「他生在這個時代，生在段家，便逃不掉戎馬一生的命。只盼著，兒媳婦能多幫幫他吧。」

「呦，你現在不說人家阿音是紅禍水了？」

「咱那兒媳婦今兒還真是給我上了一課，讓我刮目相看。至於到底是不是禍水，還不好說，但看咱兒子有沒有定力了，咱們靜觀其變。」

「不早了，趕睡吧。」

「……」

聽完了全程的段寒霆坐在椅子上，檀黑的眼眸匯著洶湧的波濤，閉上眼睛，心中閃過種種複雜的緒。

夜靜無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