讓秦晉憂慮的是，除了韋見素，哥舒翰、高仙芝、楊國忠、李亨這四個人，更互為水火，難以相容，尤其，哥舒翰與楊國忠，哥舒翰與高仙芝之間的矛盾最為突出。

一旦政爭持續惡化，政事堂還能做什麼正經事？可能只剩下相互傾軋與扯皮了。

“政事堂鬧的天翻地覆，就讓諸位相公心去吧，咱們只將眼前的這幾件事做好，就算大功告。”

對于秦晉提及朝堂政爭的擔憂，鄭顯禮顯然也有著自己的看法。

秦晉嘆息一聲：“也是。弩坊署批量制造‘神臂弓’的進度如何？”

提及軍監的差事，鄭顯禮的質明顯高了不。

“按照中郎將的法子，進度快了五倍不止，五千神臂弓，有三兩個月差不多就可以全部完工！”

“甚好，今日面圣，我就將神武軍擴軍的章程呈遞上去，只要天子滿意，半年時間就能練出來大唐三萬銳！”

三萬銳！秦晉的計劃讓鄭顯禮大為振，三萬銳再領十萬佂丁便可抵得上二十萬雄師，哪家節度使都要正視看一看神武軍。

過了午時，秦晉離開苑，趕往大明宮，不過卻沒能見到天子，一名小黃門拖著強調告訴他，天子子不豫，將所要進呈的表文留下，就可以走了。

明明定下了午時陛見，前日張輔臣來傳達敕令時，曾特地代，天子午時以后有一個時辰的空閑，這個時候過去，正好可以有足夠的時間詳細陳述擴軍方略。

張輔臣曾以天子中使的份往潼關去押解高仙芝回長安，回來以后秦晉還是第一次見到他。

這位尚算厚道的天子近侍亦曾無限慨，“想不到高大夫回來時還是階下囚，現在卻已經如政事堂做了相公，真是世事難料啊！”

其實一如張輔臣本人同樣世事難料，一個月前他還僅僅是個普通的小黃門，僅僅是因為一次意外，與天子流了幾句，就從此一步登天，了天子邊最寵信的宦之一。

現在，天子突然子不豫，拒絕接見他，一種不好的預彌漫在秦晉的心頭。往常宮都是張輔臣親自料理，今日卻不見張輔臣的影子，似乎也印證了這個不好的預。

次日，秦晉的預得到了證實，天子的批復被送到了苑神武軍駐地，擴軍三萬的計劃被以關中缺糧為由否決，僅同意神武軍在原有基礎上保持三千人的規模。

言下之意，神武軍的三千人可以由著秦晉，如何折騰都可以，那些世人罕見的練兵法子也可以用在這支新生的神武軍上。

“這算什麼？天子也不是不知道關中空虛的況，難道連三萬唐軍的糧食都再拿不出來嗎？倒是有錢讓那些蠹蟲醉生夢死！等到山河破碎，國破家亡，看他們到何哭去！”

鄭顯禮了真怒，連往日里甚說的大逆不道之言都口而出。

秦晉反而還要寬鄭顯禮。

“缺糧也是實，若有機會見到天子，再痛陳利弊，沒準還會有轉機！”

鄭顯禮卻冷笑道：

“中郎將怎還如此天真？天子的心思，擺明了是不信任中郎將啊！”

秦晉嘆了口氣，他又何嘗不知道，在天子拜相不過短短數日間又將其重新起復時，就已經意識到，天子對他的態度有可能會有微妙的變化。然而，卻想不到，天子態度的轉變直接印證到了神武軍擴軍的事上。

事實上也果真如鄭顯禮所說，天子還是更信任與他有著四十余年君臣義的陳玄禮。李萼又送來了陳千里的親筆書信，其中詳述了天子令陳千里編練新軍的敕令，而新軍規模正是三萬之數。

此前，李萼曾因秦晉背棄營救高仙芝的初衷而對他產生了誤解，直到秦晉以犯險，對天子犯言直諫，才幡然省悟，所以，這次見到秦晉以后，也對那一日的冒犯表達了歉意。

看著一本正經躬長揖到地的李萼，秦晉不莞爾，他原本也沒將李萼的冷嘲熱諷放在心上，這些氣話放在誰上，以當時的景只怕都會如此發出來。

秦晉看來，李萼是個頗有古風的年輕人，只可惜在陳玄禮軍中僅僅做了個參軍而已，平日里只能置些文書，更多的時間里則僅僅依靠閑逛閑扯，打發時間。

兩個人閑聊起在軍中的蹉跎時日，李萼也不唏噓，曾幾何時心懷天下，而今卻在渾渾噩噩中荒廢了大好年華。有于此，秦晉也誠邀李萼到

“李兄可有意到神武軍中來？”

李萼喟然一嘆，“求之不得！”

陳千里在神武軍中陳玄禮的重視，因此調并非易事。李萼則不同，僅僅是個投閑置散的參軍，若要調過來不過是寫公文往來的功夫。

“李兄長于何種事務，不妨說上一二！”

李萼略一思忖，便頗為自信的說道：“若說軍中事務，只要不是上陣廝殺，則統統可以勝任！”

其實，以秦晉對李萼的了解，此人最擅長的當屬縱橫策士一類，若生在戰國之世就一定是蘇秦張儀這等縱橫家。讓他在神武軍中，只和三千人打道，其實是大材小用了。

然則世事就是如此，負才之人往往得不到重用，像李林甫楊國忠這等一個是只知權謀的小人，一個是滿腹草包的蠢蛋，卻能憑借結的本事和帶關系而忝居相位。

這能說是世道不公嗎？顯然不是，在很大程度上，此時的宰相全憑天子一言而決，天子喜歡這種人，又能有什麼辦法？

這等寵信佞的天子若是生在明清時期，因為兩朝有著相對完備的制約制度，就算有佞之人把持朝綱，也不至于使得地方軍隊造反以釀生死存亡的大禍。

“明日就是上元節，李兄可有安排？”

李萼苦笑一聲，“下走家在貝州，長安無親無故，上元節也只有孤一人！”

言語間著些許寂寥之意，繼而他又灑然笑道：“國難當頭，哪有心思顧及小家樂,但能換得天下太平，盛世重現，就是六十年上元節，不與家人團聚又如何！”

秦晉不為之擊掌絕。

“就為李兄這句話，當浮一大白！”

李萼道：“可惜神武軍中軍法森嚴，飲酒是要罰的！”

秦晉心道，這李萼果然是有心之人，神武軍中的確曾因為酒令屢屢被破，懲了幾個世家子弟。有屢教不改的，他則干脆將其攆出了神武軍，再不給其改過的機會。

這件事秦晉當初置的很是低調，知道的人并不多。那些被趕出神武軍的世家子弟因為生怕丟人，也不敢在外面大肆宣揚。而李萼能得知此事，一則可以看出他對神武軍的關注，二則也可以表明此人友并不像自稱的無親無故。

然而，上元節的喜慶氣氛終究還是被一則不合時宜的消息所改變。

安祿山建國稱帝了！

哥舒翰自潼關發回的急報，明確表示，從傳來的消息，安祿山將于近日建國稱帝，國號為燕!

大臣們心境復雜懷揣著各異的心思，紛紛等著上面的反應，而真正到辱與危機的只有李隆基一個人。

在天子還沒做出反應的時候，有一個人卻認為這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，范長明找到了邊令誠，一臉迫不及待的興。

“將軍，現在就是大好的機會，除掉秦晉當可在此一舉！”

邊令誠屁上的傷口剛剛結痂，痛了卻瘙難耐，正心煩的，見到范長明這幅樣子心中就有些不耐。

“甚機會？安賊稱帝，圣人現在正是龍大怒的當口，誰敢去找麻煩就是找死！”

這個范長明只要求見張口閉口必然提及復仇，提及秦晉。最初，他還頗有興致的與其商議一番，但次數一多，便發現此人所提的建議，不是兩敗俱傷的法子，就是急于求。

邊令誠煞有介事的道：“你可曾見過獵狗撕咬獵？”

范長明被問的一愣，下意識搖搖頭道：“沒有！”

“看你也不像有此等見識！獵狗撕咬獵，講究既快又狠且準，不則已，一就必然咬住獵的哽嗓咽。似你這種輒喊打喊殺，早就將獵驚嚇跑了，還是耐住子，等機會吧！”

“等？”范長明好像聽到了極為可笑的笑話。

“現在天子震怒，就算捕風捉影的東西，只要張揚出去，焉知天子不會遷怒？”

別看邊令誠口中說的頭頭是道，實則卻是怕一擊不中，再被天子怪罪下來，剛剛“誣告”了高仙芝，栽了跟頭，難道還要再在秦晉的上也栽個跟頭？

邊令誠不傻，才不會被范長明當刀使，收留這廝，是要讓這廝留下來做獵狗的，而不是反過來……

范長明離開了邊令誠在興化坊的府邸，又往勝業坊一帶而去，為了抓住秦晉的把柄，在來到長安的這些日子，他一直觀察著秦晉的行蹤，將其經常活的幾地方都記得爛于心。

就算不能將其繩之以“法”，讓他也嘗嘗失去最親近之人的滋味也是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