攝史大夫安思順只因在安祿山謀反之前曾有告發的舉，這才因而免于到牽連，死族滅。饒是如此，他的份地位也變得極為尷尬，朝廷再也不會對這位屢立戰功的邊將重臣委以軍機要務。若能安安穩穩的在長安了此殘生，也算有個善終的結局。

然則，現在安思順連善終都已經了奢，通敵的信呈送天子駕前，等著他的將是家破人亡的厄運。

得知這一則消息時，秦晉與鄭顯禮在商議整頓軍備的問題，兩個人都忍不住為之唏噓。說起安思順其人，與安祿山那雜胡兒截然不同，雖然是突厥人卻對唐朝兢兢業業，在河西隴右一帶屢立戰功，想不到竟落得這般下場。

鄭顯禮冷笑一聲：“此事擺明了是哥舒翰謀構陷，滿長安城中誰人不知，他與安思順當初同在王忠嗣麾下為將，明爭暗斗多年。”

對于哥舒翰與安思順不和，秦晉亦曾親眼所見。當初在哥舒府外，哥舒翰的家奴就曾當眾辱過安思順的弟弟安元貞。現在，哥舒翰終于得償所愿，借著天子對安家的猜忌，一舉除掉了爭斗多年的老冤家。

秦晉毫不懷疑，天子得報之后，不論真假，一定會借此死安思順兄弟。畢竟不管安思順如何與安祿山撇清關系，兩人都有著千萬縷的關系，只有如此才能永絕后患。

見秦晉沒有接茬，鄭顯禮又道：“誣陷與否，和咱們也沒多干系，不過是隔岸看個熱鬧而已。”

“也不盡然，哥舒翰先殺田建業，再構陷安思順，行事如此肆無忌憚，以天子，怎麼可能不生出忌憚之心？或許，對咱們未必不是件好事！”

鄭顯禮一時間沒能會秦晉話中的意思，正細問。秦晉卻又搖搖頭，“這也僅僅揣測而已，將來如何還要看事態的發展。”

秦晉這次招鄭顯禮過來，是要結結實實的商議一件與軍械有關的事，因此又很快轉正題。

“鄭兄弟常在安西軍中，是否見過既輕便且威力不減的強弩？”

唐代軍中裝備的蹶張弩長五尺六寸余，重三十余斤，早在新安軍使用這種重弩的時候，秦晉就發現了一個問題。經常有軍卒在行軍途中將重弩丟掉，就因為這種東西既笨且重。步兵若使用，非挑選強壯者不可。

但是，限于當下條件，軍中百人里僅有有三五人合格，若想在軍中大規模推行重弩，這一層障礙幾乎難以越。

鄭顯禮搖搖頭，“安西軍中刀槍重弩，均由軍監督造，規制統一，步卒蹶張弩的確使用笨重，但勝在威力巨大，絕大多數的甲裝可在百步輕易穿。騎弩雖然輕便，然而程卻僅有百步……”

這些軍中械的況秦晉也都知曉，但畢竟鄭顯禮在安西行軍作戰多年，而安西地中亞，鄰西亞，且據他所了解中亞、西亞一帶的武自系統，沒準就能有什麼奇巧的軍用武。正如*****聞名天下一般！

但是，鄭顯禮的回答讓他頗失，總不能現在就搞火槍大炮吧？且不說現在的冶煉鍛造工藝不過關，就是時間也不允許，前世用數百年才發展型的武和戰，若強行推廣說也要三五年才可能初步見到果吧？

可他哪里等的了三五年？

就在他失的當口，鄭顯禮卻突的一拍腦袋。

“倒是有一樣東西，中郎將可能興趣！”

原來，鄭顯禮隨封常清打仗時，曾在羌人那里繳獲過一把蹶張弩，這把蹶張弩與唐軍裝備的重弩相比十分小瞧，僅僅長三尺三寸，但是威力卻毫不差，弩箭出去二三百步仍舊擁有不俗的殺傷力。此后，他亦曾琢磨研究過因由，卻一無所獲，于是便以為這是工匠技藝湛的結果。

后來，在隨軍轉戰南北的過程中，這把特異的蹶張弩也在戰里不知所終。

聽了鄭顯禮的講述，秦晉眼睛一亮，這不正是他想要的重弩麼！若能降低使用蹶張弩對步卒的能要求，百人里只要能選出二三十人也足夠了。

“后來可還曾見過這種蹶張弩？”

鄭顯禮搖搖頭，秦晉卻并不沮喪，只要知道有這種東西存在，他就不相信尋不出來個究竟，只看下不下功夫而已。

唐朝時，羌人多居住在青海一帶，與河西隴右相鄰，因此在長安城中也不乏羌人。花了整整一日功夫，從東西兩市的商人，到避難在長安的羌人貴族，秦晉或親自拜訪，或遣部下詢問，務求要追查出這種特異的重弩是否存在。

功夫不負有心人，到了掌燈時分，鄭顯禮興沖沖趕回了苑駐地，手中竟赫然拿著一柄長三尺三寸的蹶張弩。

秦晉拜訪了幾個避難在長安的羌人貴族一無所獲，正沮喪間，不想鄭顯禮卻有了收獲。他一把接過了鄭顯禮手中的弩，掂量起來沉甸甸的，但比起笨重的唐軍制式蹶張弩卻輕便的多了。

“何得來的？”

“羌人胡商，以十金之數到手！”

秦晉舒心大笑。

“莫論十金，就算百金千金也值！”

兩人興了一陣，鄭顯禮又皺眉道：“軍械向來由軍監督造，咱們私下仿造這種弩，只怕會犯！”

“那有何難？”反問一句后，秦晉沒有等鄭顯禮回答，而是繼續問道：“軍監丞，不知鄭兄弟有沒有興趣？”

鄭顯禮頓時一陣愣怔，“這，這軍監丞可要出自政事堂宰相的核準，談何容易！”

秦晉卻笑道：“只要鄭兄弟肯去，其它都不是問題！”

賣鬻爵，可不單單是后世的場專利，古今中外莫衷一是。軍監丞不過是正七品上的佐，只要大把的金錢撒下去，得來還不是易如反掌？

鄭顯禮自然千肯萬肯，他的本不過是個從八品下的鎮將，若果真能當上這個軍監丞，可是連升數級！

……

魏方進這幾日的心可謂是跌宕起伏，本是楊國忠的黨羽，依靠著楊國忠的提攜才至史大夫。但自從天子罷黜楊國忠宰相之位后，他就終日惶惶然，等著罷奪職，乃至流放的敕令到來。

豈料，流放的敕令沒等到，等到的卻是一紙拜相詔書，加了同中書門下三品的職銜，隨沒有三省長的本職，但自此以后也可以與政事堂的宰相比肩了。

這不，剛剛升任宰相，便有好事找上門來。一個軍監丞便可以賣得萬金，這筆易劃算極了，于魏方進而言，不過是筆桿，蓋一方宰相之璽印而已。

楊國忠剛剛被罷相，魏方進自然不敢明目張膽，什麼人的錢都敢收。不過，有人引薦那有另當別論了。他看著滿臉堆笑的杜乾運，與之簡單寒暄了一番，便又詳細詢問起，為何人籌謀軍監丞。

杜乾運檢校神武軍中郎將的時候，風頭不小。楊國忠罷相之后，他的檢校之職自然也隨之丟了，但是此人家資萬貫，即便一時沒有可當，也不至于沒了生計。想不到此人居然還有意為他人某，看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。

拋開魏方進對杜乾運的暗中腹誹，單單是目下呈上來的百金見面禮，都讓他對此人態度好極了。

按說唐朝的宰相多出自清流，惜名聲的不，財如命的卻未見幾人。其實，魏方進財，也與他的世離不開關系。魏方進父親早亡，還有一個生下來癡傻只知道流口水鼻涕的弟弟，因此備族中的親戚嘲笑排，生活日漸艱難。多虧了已經出嫁的姐姐時時接濟，才有他今日的顯赫地位。

有過年時窮困頓的經歷，使得魏方進深刺激，因此在飛黃騰達以后，便格外的看重錢財。

“足下盡力為他人籌謀，何不自家也謀個來做做？”

杜乾運呵呵一笑：“不瞞魏相公，自楊相罷相以后，下走整日擔驚怕。等到厘清了這后的麻以后便去做個田舍翁，終日種田放馬，如此人生豈不自有快活？”

一句相公讓魏方進心里像吃了糖一般甜，由此臉上的笑意更濃了。

“足下好雅致，魏某亦有心超凡世，奈何世俗雜務纏，卻是求而不得啊！”

“魏相公盡公不顧私，實乃我輩為楷模，下走何敢與相公相提并論！”

杜乾運笑呵呵又是一句漂亮的恭維。

魏方進收了錢，辦事的效率也極快，當天就擬好公文，只等用了宰相璽印之后便可以發往吏部正式生效。

孰料，中書令韋見素因初任宰相之首，政事堂每件公文非親自過目才會安心發往六部置。經由魏方進之手的這份公文，便落在了事事謹慎的韋相公眼中。

軍監丞看起來是個不起眼的職，但事權以及經手的差事卻不簡單。而這個侯任的員，此前不過是個從八品的小，陡然間躍升了四五級，韋見素便留心了此事。

注：清流，唐朝的清流指門閥族出的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