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西四鎮當然不能放棄，如果放棄了，李隆基這四十余年的太平天子，開疆拓土之功豈非一朝盡喪？若是太子李亨在秦晉京之前提出這個建議，他肯定會慎重考慮。但現在一把大火燒掉了叛軍的士氣與進攻勢頭，局面已經逐步趨于有利朝廷，他在考慮問題時就不得不從長遠打算。

只不過這等事，李隆基不愿再與太子李亨繼續深下去，于是便三言兩語敷衍過去。一時間，兩人都興趣寥寥，吃不盡興，談也尷尬了起來。

“榮王病了，你可知道？”

良久之后，李隆基的聲音又在空曠的殿中響起。聽到榮王二字的時候，太子李亨的心頭便是驟然一。就在一個月前，天子任命榮王李琬為兵馬大元帥，以高仙芝副之出兵潼關，往山東討伐安祿山叛軍。

當然，榮王李琬只不過是個十王宅中長大的皇子，并無指揮陣戰的經驗，所以軍中真正做主的仍舊還是副帥高仙芝，只是僅僅這名義上的主帥也了不得，一旦大軍獲勝，平的功勞自然要結結實實落在為主帥的榮王李琬頭上。

其實李隆基的這個任命有很大的問題，如果按照慣例，這種名義上主帥理所當然的應該由儲君份的李亨出任，但也正是如此，足以表明為天子的李隆基對儲君的防備與打程度到了何種地步。如果說太子李亨對父親這種厚此薄彼的做法沒有怨言，那肯定不現實，但即便有怨言，他也從不敢在任何人面前表出來，只能獨自默默咀嚼著這種君臣父子間的悲劇果實。

榮王李琬的自小就弱多病，在月前為兵馬元帥出征之時，就已經有病在，只不過不甚嚴重而已。而今，李隆基突然和李亨提起榮王病了，其中含的暗示，讓李亨心臟一陣撲通撲通猛跳。

難道說父親終于記起了他這個兒子，打算讓他主持平事宜？

李亨在太子位置上庸碌無為的渡過了十余度春秋，并非他無大志，也并非能力平平，而是因為天子李隆基的刻意打才不得不夾著尾忍辱負重至今。而他心中也有著強烈的，建功立業，青史留名。

只不過天子李隆基為太平天子四十余載，天下承平興盛，李亨這個太子就像太邊的一顆微弱星辰，一直被籠罩在耀眼的輝之中。當安祿山突然叛之時，他心中是有一種然又難以言說的期盼的。直到東都陷落后，局面似乎無止境的敗壞下去，那種強烈的，幾乎被在一瞬間全面點燃。

父親老了，人生七十古來稀，如此高齡的天子很顯然無論在力和力上都難以勝任這種高強度的活，那麼理應便由為儲君的李亨代父參政。

然而，李亨的期很快就被天子李隆基打的碎，榮王李琬出任兵馬元帥，又置他這個儲君太子于何地？

現在榮王李琬病的厲害已經不能視事，李亨心中又被再度引燃。但李隆基的下一句話卻又如一盆冰水無的兜頭澆下，他頓時就清醒了過來。

“太子以為，由誰接替榮王較為合適？”

是啊，父親防備了他一輩子，怎麼會在這種最為關鍵要的時刻一改初衷呢？盡管已經年過不，李亨的心思也早就練得可以喜怒不驚，但深深的失還是在瞬間塞滿了腔，堵得難不已。

如果天子李隆基真有意令太子取代榮王李琬便不會如此詢問李亨。當面詢問何人合適，李亨自然不能觍自薦，而且不但不能自薦，更不能對繼任人選做一一毫的染指。

“兒臣一切聽憑父皇英斷！”

果不其然，太子李亨的回答令李隆基十分滿意，他那蒼老的臉上又出了幾笑意。

“永王如何？聽說他素有知兵之名。”

李亨如何能否定父親的決斷，自然連不迭的稱是。

“父皇英斷，永王年富力強，當能力克逆胡，不辜負父皇厚！”

永王李琰是個什麼貨，李亨十分清楚，此人平日里喜好高談闊論，時常在兵事上有驚人之語。但這就與葉公好龍一般，整日里喊打喊殺，一旦了真刀真槍還能有當初的幾分勇氣和決心？恐怕連紙上談兵之流的趙括都遠遠不如。

李隆基對兒子的管束極嚴，所有皇子自小就圈養在長安城的十王宅中，更是不許任何一個皇子與聞兵事，包括李亨在，他們與圈養的牲畜也沒甚區別，又哪里有嶄頭角的機會呢？Μ.166xs.cc

如果不是安祿山起兵造反，又豈會到李琬、李琰這些皇子掛名大元帥？

李亨的心中無限沮喪，今日奉詔宮的目的終于明朗。父親只不過是以此來讓他死心，不要對兵權有一一毫的覬覦。想到此，李亨的背上又生了一陣冷汗，這頓羊吃的竟如此兇險。如果他的對答有半分不妥，或者是神上有些許的抵流，只怕都會招致既為天子也為父親的李隆基無打。

非常之時，當行非常之法。在這種憂外患的關鍵時刻，如果天子覺得某些人會對他的帝位造威脅，會采取什麼手段呢？

一念及此，李亨又只覺得自己好似深淵之側一腳踏空，整個人都天旋地轉起來。父親的話雖然句句只停在永王和榮王的上，但其中的暗示，已經十分明顯。

難道，難道他已經生了廢太子的心思？

否則，任命永王李琰接替榮王李琬為兵馬元帥，太子李亨本也無權與聞，更無權過問。李隆基又何必多此一舉，招來他與聞通知此事，難道僅僅是為了讓他難堪？

當然不可能，天子怎麼會做如此無意義的無聊之舉，如此唯一合理的解釋也就呼之出。李隆基對李亨的忌憚已經到了他為太子十余年間的頂點。

今日如此作為，既為警告，也為試探。

如墮冰窟的李亨不斷審視著，自己這些日子以來，究竟有何不謹慎竟引得天子如此不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