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8章番外一謝禮(上)
謝禮還小的時候,母親對他很嚴格,督促他讀書不能鬆懈,對他耳提面命,以後讀書才能出人頭地,不要像父親一樣沒出息。
父親不修邊幅,常常把他抱在肩膀上趕集,他喜歡吃那種很粘的麥芽糖,母親總不讓吃,父親會買給他。
兩個人躲在離家不遠的巷子裏,在放垃圾桶的死角,父親煙,謝禮吃糖,消滅完證據之後,爺倆再無所事事的回家。
直到有一天,他長了一顆蛀牙,母親發現了他們父子倆男人之間。
那一天,他的牙很疼,父母在外面大打出手。
「管!管!管!給你一點面子你沒完沒了!老子煙你都要掛著一張寡婦臉,老子欠你的?!」向來對他寵的父親怒吼,宛如夜裏突然響起的雷聲一樣可怕。
而母親,就像天邊的閃電,尖銳刺人:「你一個普通工人,你有多錢煙?!你的錢還不是靠我的工資花?!我告訴你,今天你不把工資從你媽那裏拿回來,咱們就別過了!」
年的謝禮不懂,他吃糖為什麼會和有關係?工資又是什麼?
只是,他知道父親從那一天摔門出去之後,再也沒有回過家,母親也總是自己一個人哭。
其實他知道,母親去廠里找過父親,回來才開始哭的。
他的蛀牙好了,牙醫說不久就可以長出新牙,父親也回來了,帶著另一個人。
他說:他要離婚,芳芳比母親溫,不會管著他。
謝禮也不知道,那個時候離婚對人來說是一件致命的事,所以母親哭喊不離婚,父親厭惡嗓門大。
他嚇得躲在母親後,拉扯之間推了那個芳芳一把,芳芳喊肚子疼,父親急紅眼了,抓著母親的頭髮往廚房裏拉。
謝禮害怕,抱著母親的想要拖住,不讓被父親拉走。
父親燒了油,要潑母親,母親哭的撕心裂肺喊救命。
「我現在就破了你的臉,看你還有什麼臉面死賴在我家裏!」
謝禮聽見了這一句話,然後母親甩開了他躲開,他下半開始疼,疼到他暈過去。
醒來之後,就是很久的住院,母親哭著照顧他。
大夫說,沒救了。
他不知道沒救了是什麼意思,他明明活著為什麼要說他沒救了?只是這些時間一直很疼,疼到他一段時間屎尿要從肚子上的管子裏面流出來。
後來拔了管子,上廁所都沒有知覺,總是弄髒子。
母親花了積蓄,他們只有出院回到家裏,父親在家裏向母親認錯,說只要不離婚,把工資還給媽媽,於是兩個人和好了,白天父母去廠里上工,謝禮自己照顧自己。
父親對母親加倍好,兩個人好像從來沒有紅過臉一般,他的家回到了過去那些溫馨的日子。
可是謝禮好了之後,小朋友說他不是男孩子,都不跟他玩了,隔壁的妞妞躲他躲得遠遠的,說:「我媽媽說了,不能跟你玩,不然以後被你纏上,得給你當媳婦兒。」
「我不想給你當媳婦,你現在不是男孩子了。」
不是男孩子,謝禮回家看看自己,明明他是男孩子,沒有傷之前,隔壁的阿姨還說過讓他好好讀書,以後讓妞妞給他當媳婦兒。
「潑油這事兒,派出所要查老謝,但是他媳婦兒心,就把這事給咽下了,現在兩口子和好,老謝也收心顧家了,倒也算是男人有良心。」
「就是可惜了謝禮,這孩子讀書這麼好,現在……哎……造孽呦……」
「這事兒鬧得特別大,老謝那個小兒芳芳,嚇得流產了,現在還被廠里分,也是罪有應得。」
「以後生兒可要好好教育,什麼不好當,給人家當兒,現在好了人財兩空。」
「現在政策這麼嚴,第二個孩子本不能要,謝禮這孩子這樣……還不如死了呢……」
「婆婆哭的昏天暗地,追著打了許久呢,再不生個男孩子出來,說不準婆婆就要趕他們母子出門了……」
「對呀,謝禮活著這些罪不說,還要擋著老謝家傳宗接代……」
謝禮躲在以前他吃糖的角落,聽見那些倒垃圾的阿姨們,嘮家常說閑話,拼湊出了殘酷的真相。
父親要離婚,是因為芳芳懷孕了,現在芳芳流產了,父親也被分降職,所以他回歸家庭和母親和好了。
可是,他了多餘的,因為他不是男孩子了。
謝禮一度很恐慌,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,回到家裏更加努力讀書,也再不要求父親帶他出去趕集,他也不吃麥芽糖了。
阿姨們的話他忘不了,他總是害怕父母會不要他了,所以每當夜裏父母進房間,他就躲在門外聽。
一開始,母親還會和父親拌,但是經不住一年兩年的磨泡,父親甚至承諾會把工資全數給母親,甚至戒煙戒打牌,謝禮終於聽到了母親同意再生一個。
謝禮將要有弟弟或者妹妹,可他開心不起來,他總覺得將要有厄運降臨。
果然,第二天開始,父母對他異常好。
母親說不讀書也沒有關係,父親說這周六有集市,要帶謝禮一起去趕集,然後和他一起去釣魚。
「還不如死了……」
這句話又一次出現在謝禮的腦海,他瞥見母親了眼角的淚。
可是父親已經很久沒有帶他出去玩了,他還是想去,他不信父親會不要他。
集市很熱鬧,父親把謝禮扛在肩上,謝禮裏是許久未嘗過的麥芽糖,上穿著母親給他特地做的時髦小西裝,為了這西裝,今天爸爸還特地在集市上,給他買了一雙新的小皮鞋。
下午,他們去釣魚,四周很靜。
「禮兒,過來看這裏有魚。」
天漸暗,野河邊沒有人,他爸爸他去河邊。
謝里突然明白他要去做什麼,心裏所有的恨都迸發出來,在一瞬間抱住他父親,順著他推自己的力度,把他也帶進河裏。
明明都是他的錯,為什麼小朋友不和他玩了?為什麼妞妞以後不給他當媳婦兒了?都是他的錯!
要死一起死!
他抱著巨大的軀,不被他掙,漸漸的父親不掙扎了,他也沒了力氣。
如果被人打撈上來,他比父親面,他穿著新服新鞋子,他剛剛吃過自己最吃的糖。
只是,眼前渾濁的泥水漸漸變得清晰,他被一個人抱在懷中,向上游。
當水汽消散,他眼前漸漸清明。
一個小孩,扎著兩個羊角辮,坐在自行車的后坐,手上拿著剛剛集市上賣的棒棒糖。
「哥哥你吃糖嗎?我媽媽今天破例給我買了兩個呢,我給你一個。」
「今天趕集,我媽媽還給我買了花子和新皮鞋。」
笑得很開心,完全沒有注意,媽媽已經很久沒有上來了。
……
謝禮又在醫院裏面躺了好幾天,母親來時蒼老了許多。
趴在他的病床前質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!
「他要拉我下去,卻把他自己也閃下去了。」謝禮冷漠地說,默許了父親要他意外溺亡,他們狼狽為。
「你想不想去找他?正好那條野河晚上沒人,你跳下去說不定和他一起被撈上來,這樣你倆還能在間生孩子,計劃生育管不上那裏。」不在乎母親錯愕的眼神,謝禮強撐著起床,穿著那雙新買的小皮鞋,一步一步的走回家裏。
母親推著自行車不遠不近的跟著,謝禮繞到那條野河的橋上,口袋裏那棒棒糖還在。
謝禮撕開包裝紙,把糖含在裏,荔枝味的,特別好吃。
這跟棒棒糖要兩錢一,他的麥芽糖才一分錢一塊。
他後來去找過,花子變了不合的舊子,腳上也只有破了的小一號手工布鞋。
再後來,他聽說被送回老家了,他們再也沒有見過。
小公主沒有了母親,有了惡毒的後母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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