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軍亭兩口子站在院外，看著老院子，再和那兩層小樓對比。

倆人心里都不是滋味。

老宅的院子破舊不堪，院門松松垮垮的掛在門框上。

泥草屋，頂部是茅草。

方軍亭小時就在這個院子里長大，看到這個院子，眼中閃過一抹恍惚。

方軍亭媳婦不管不顧的沖進去：“左晴，家里到底出啥事了？”

左晴抬頭看著這兩個人，眼里帶著冷意。

日子好不容易過好了。

又有人想要揭開舊日的傷疤。

想要知道出了什麼事，去大隊部問，去治安室問。

問做什麼？

左晴不說話，方軍亭媳婦急了：“出了什麼事呀？你倒是和我說。爸媽怎麼了？覺民怎麼了？”

“所有的事我都沒有參與，當年賣方新亭弟弟妹妹的時候，我和你們家都不認識。方覺民拿煤油要燒方新亭屋子的時候，我也不知。”

左晴抿直角，“你讓我說啥？有啥可說的？”

左晴的說辭和方新亭一樣。

難道真的是因為方新亭弟弟妹妹的事被槍斃了？

“那你怎麼不阻止？你就眼睜睜的看著家破人亡嗎？”方軍亭媳婦不敢置信地看著左晴，“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，就跟個局外人一樣。連一點難都沒有嗎？”

左晴想到自己這麼多年來，苦熬苦。

婆婆瞧不起，公公不拿當人看，丈夫整天打。

而方軍亭媳婦卻可以和方軍亭一起到首都工作和生活。

心中又是恨又是怒。

“方家一切的好，都在你們上。吃苦累全是我……如今作惡的人死了，我憑什麼要難？”

瞪著方軍亭媳婦：“家里人死的死逃的逃，方保國又把方舟給帶走了，不知是賣了還是怎樣。你就不知道關心一下你的親侄子？”

“你們在首都，快快樂樂的過著你們的日子。”

比較憤怒，說話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語。

只是憤怒的吼著，發泄著。

但是，方軍亭媳婦卻從左晴的只言片語中明白了來龍去脈，想到了什麼，惡狠狠地瞪著李大娘：

“左晴一向聽話，是你慫恿的？”

左晴頭腦簡單，頭大無腦。

不管方覺民怎麼打，從來沒有一反抗。

怎麼和李大娘住了幾個月，竟然敢沖吼了？

肯定是李大娘慫恿的。

聽到方軍亭媳婦這樣說，左晴然大怒：“你敢說我媽壞話？”

從搬到老院子住后，整個杏花嶺都當是洪水猛，避之不及。

只有李大娘肯接。

李大娘慢慢教為人事，教如何與人相。

勸去接簡思齊的活，又拉下臉去求楊大隊長，求楊大隊長給派活干。

雖然辛苦。

但卻到了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快樂。

李大娘不管任何事都要與商量著，讓也拿個主意。

這樣的一份尊重，在娘家沒到，在婆家也沒過。

只有在李大娘這里到了。

方軍亭媳婦竟然敢罵李大娘？

這比罵還令憤怒。

“你們欺負我家里沒男人是不是？”左晴氣得臉通紅，左右看了看，抓起掃院子的掃帚，就打向方軍亭媳婦。

心中有滿腹的憤怒，卻說不出來，只是怒吼著：“我打死你！我打死你。”

左晴突然發難，方軍亭媳婦措手不及，被左晴一掃帚掃到院外：“左晴，你瘋了，你瘋了？”

見到左晴敢打自己媳婦，方軍亭上前一步去搶掃帚：“左晴，你做……”

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，左晴已經是順勢倒在地上，拍著大哭訴起來：

“大伯子打兄弟的寡婦媳婦啦！我沒活路啦！老天爺，你們睜開眼看看吧，他們兩口子打我一個寡婦。”

“誰打你了？”方軍亭媳婦簡直都氣懵了，“是你把我從院子里掃出來的。”

左晴不理，依舊哭，一邊哭一邊在地上打滾：“大伯子打寡婦弟媳婦啦！救命，救命啊！”

方軍亭和他媳婦兩個人面面相覷，只覺得杏花嶺不是久待之地。

回來的第一天，先被方新亭打了一頓，拿到了有簽名的供詞。

媳婦又被左晴一掃帚掃出來。

“潑婦，你簡直是個潑婦。”方軍亭一邊說著，一邊后退，拉了拉媳婦，“我們走，不和這個潑婦計較。”

方軍亭和他媳婦不敢再呆下去了。

轉匆匆的走。

甚至就連行李也忘了。

見他們走了，方才還拍著大在地上哭的左晴，立時收了淚水，上去就把行李拎到自己家里。

李大娘看了看左晴，沒有出聲。

只要左晴不做犯法或者出格的事，李大娘向來不指責的。

寡婦不易！

如果不潑辣些，肯定會被人欺負到頭上。

走到公車站牌前，方軍亭媳婦這才想起行李，轉跑去拿。

左晴家門口干干凈凈的，什麼東西都沒有。

“左晴，我們行李呢？”方軍亭媳婦沖著院門大吼。

回應的，卻是一盆潑出來的水。

“滾！賤人。”左晴在院里中氣十足的吼著，“再敢來我家，打死你。”

聽到這句打死你，方軍亭媳婦又是怒又是氣。

眼見楊大隊長領著民兵過來了，想起方軍亭寫的那份供詞，轉就朝著公站牌方向跑去。

楊大隊長追的慢了一步，就見到這兩口子慌里慌張的朝著常青縣方向跑去。

“大隊長，我們追嗎？”一個民兵問。

楊大隊長思忖了一下：“算了！”

追上去做什麼？

當年的事，就是真追究起來，也和方軍亭兩口子無關。

最多也就是教訓一頓把人放走罷了。

只要方軍亭兩口子不主找事，他看在鄉里鄉親的面子上，還是愿意放他們一馬的。

方軍亭兩口子一路連逃帶奔的跑到常青縣，氣吁吁的。

倆人不敢逗留。

花錢租了輛老鄉的驢車，載著他們前往地區。

到了地區火車站，倆人沖進售票窗口去排隊買票。

前方是一眼不到邊的排隊人群，方軍亭低聲罵著：“媽的，這個方新亭！”

“當初，就應該把他也一起賣了。”

方軍亭想著那天父母把方新亭弟弟妹妹賣掉的場景，手指攥著。

“我知道是誰買走了你的弟弟妹妹，但我這輩子都不會告訴你……”

說到這里，他低聲冷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