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一興忍了淚水，看嘉安帝的臉都在發青了，卻仍滿臉盯著孩子看。

他手將孩子接了過來，這小小的一團包裹在襁褓之中，又細又，如新生的柳枝芽，彷彿一用力就會掐斷似的。

黃一興抱著孩子，鄭重的放在榻邊嘉安帝的懷裡，他已經無力抱起孩子，卻極力將孩子困鎖在懷中，裡斷斷續續的笑：

“三郎，朕的追兒，哭什麼？”

他已經神智有些不大清醒，分不清燕昭和燕追了，他甚至有可能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孫子纔剛出生，而將此時的孩子，與當年纔將出生時的燕追搞混了。

他的記憶力回到了二十一年前，燕追纔剛出生時，皇帝臉上出淡淡的笑容，輕聲的哄著懷中的孩子，著‘追兒不哭’。

那時他並不是初爲人父，可是先前兩個兒子，興許是出生之時，他年紀太輕，還不懂得爲人父的覺。

可是燕追不一樣，他出生之時，嘉安帝已經不算年了，去稚氣，又封皇太子，正是風無兩之時。

什麼都不缺，缺的就是一個繼承人罷了。

燕追的出生，是他早就期待的。

他的追兒有出世族的母親，有與生俱來的優勢、統，是得他一開始就寄予了很大希的兒子。

當年的靜姑將才出生的燕追抱到嘉安帝面前時，當時的心悸與，此時哪怕已事隔多年，他再想起來，依舊曆歷在目。

只是與年輕時的皇帝相比，此時的他鼻帶，形狀並不和藹，咧開笑時，舌牙齒上都沾著跡，瞧起來有些可怖。

但不知爲何，燕追聽到這句話，卻比先前聽著嘉安帝爲他妥的安排更是讓他心中。

這個冷酷無的皇帝，親自下令賜死了他的母親，到臨死之前都沒有提及過崔貴妃一句話的男人，此時抱著他的兒子卻在喚‘追兒’。

“追兒不哭，朕的，朕的，江山，是你的……是……你的……”

燕追垂下眸來，心中的寒與那埋怨，在這嘉安帝含著笑意輕聲哄著懷中的嬰兒時，卻是逐漸散開了。

這位強大的帝王，殺人如麻，心冷如鐵，到頭來卻也不是全無在意的。

皇帝的角含著笑意，眼珠卻漸漸失去了澤，他懷中的孩子正蹬著還在哭。

新出生的嬰兒與即將失去生命的人躺在一起，生與死的界線，仿如一線之隔。

紫宸宮裡迴響著嬰兒的哭鬧，燕追想起皇帝，神複雜。

他一天之得到了一些，卻又失去了一些，好在他邊還有傅明華陪著，還有上天所賜予二人的孩子陪著。

燕昭的哭聲將這諾大卻又冰冷的紫宸宮吵得多了那麼一分人氣，杜玄臻等朝臣及一干侍、宮人俱都跪在地上，許久不再聽到皇帝的聲音。

黃一興壯著膽子擡起頭來，卻見皇帝歪在榻上，臉對著懷中哭得一張小臉通紅的孩子，眼珠失去了澤，早沒聲息了，只是神還殘留著溫和。

他駭得魂飛天外，聲音都有些嘶啞了，大聲的喚：

“醫令，醫令何在？都速速進來！”

張繆、賙濟等人慌張趕宮來，巍著手去嘉安帝鼻息，又了脖子的脈絡，賙濟擡起皇帝的手腕，了半晌，才轉頭與張繆對視，兩人眼中帶著驚駭之，半晌才哭聲喊：

“臣有罪，已經，皇上已經……”

餘下的話，兩人再不敢說。

嘉安帝已經沒有了呼吸，只是一時之間，誰都不敢率先說出那句‘駕崩’來。

燈下，兩位太醫令的臉慘白，殿中朝臣忍的哭聲響起。

燕追跪了半晌，手去嘉安帝的心口，兩位太醫明知徒勞無功，卻仍在拿針扎著，只是這位帝王已經再無反應。

“皇上駕崩了。”燕追嘆了口氣，黃一興大聲的嚎哭。

杜玄臻將寫好的嘉安帝詔捲了起來，趴在地上也開始哭。

燕追看著牀榻之上嘉安帝的臉，突然說不出心中是個什麼樣的。

“皇上早前曾有言，請皇太子即刻登基，以主持大典。”

杜玄臻老淚縱橫，卻記得先前嘉安帝的言，他擔憂國不可一日無君，因此要求燕追在他靈樞之前即刻登基爲帝，再行理其他雜事。

其餘幾位大臣也是點了點頭。

燕追深呼了一口氣，收整好心中了，才冷靜吩咐黃一興先讓人將燕昭抱下去，又著侍人備了熱水將嘉安帝擡起沐浴更。

皇帝早前便不適，宮中熱水及服侍的下人是早就備下的。

此時幾個侍在黃一興親自指引下，將睡榻之上的皇帝擡了起來，他纔將嚥氣，並未僵，只是作得快。

殿中哭聲不絕，夾雜著嬰兒‘哇哇’的大哭聲，燕追想起皇帝之前圈著孩子時，口中喚著‘朕的追兒’，長長的嘆了口氣。

這一夜紫宸宮裡燈火通明，喪鐘再次敲響，在這深夜之中越發刺耳響亮。

秦王府裡原本睡過去的傅明華被鐘聲驚醒，薛嬤嬤有些慌張，又有些擔憂的著看。

在這樣的時刻，哪怕是纔剛生產，可帝王一去，是靜養不了的。

宮外都有不事要持，真正的煎熬是從此時纔開始的。

府裡的下人唯有侍候得更細心周到。

傅明華睡了一會兒，臉頰見了幾，調養得好，孩子出生時又並不重，生產之前做好了準備，薛嬤嬤們又在邊護著，使沒有吃什麼苦頭。

“娘娘昨夜裡亥時三刻，便，便去了。”

碧藍臉憔悴的進來，說著昨夜發生的事，此時皇上又崩，宮中勢必是要變天的。

秦王在這個時候回來，昨夜裡就有他已封皇太子的消息傳來，此時必定忙得不可開。

這短短的一天之，發生的事太多了，傅明華聽著崔貴妃已死，瞬間臉雪白，這樣聰明，心中已經猜到一些了。

尤其是崔貴妃死的時間，恰好是在燕追出城之後，這樣的一份，該拿什麼去回報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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