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國公府。

致奢雅，龍繞柱的文雅主廳里，蘇揚看著面前活像一個土財主的商天王，忍不住笑著打趣道，“您老怎麼弄這個樣子了？”

商天王橫眉掃了一眼鬼鬼祟祟躲在一旁的李思卿，罵道，“還不是因為！”

蘇揚有些意外，這跟李思卿又有什麼關系？！

“若不是急急慌慌派人送信山上，說叛軍圍城，你小子要死了，我哪能急這個樣子？”商天王悶聲說道。

“那信，我接到的時候實實在在是大吃了一驚，我左右一琢磨，你這小子我看著還順眼的，這要是就這麼死了，實在是有些可惜。”

“可叛軍連京城都給圍了，就我們山上這些小魚小蝦，那本就不夠看啊！”

“我當時真的是又急，又沒辦法。后來索，先帶人下山，咱走一步看一步！”

“叛軍聲勢浩大，也說不定會有其他的路子。”

“然后我就這麼帶著人下山了，結果，走了一路，被人攔了一路！”

“老夫這一路走來，真踏馬的是見了鬼了喲！”

商天王那是越說越激，但最后直接是臟話混著國粹噸噸的往外扔。

把蘇揚都給聽懵了。

重要的是他完全沒有聽明白，商天王這一路上到底經歷了什麼。

“天王，你的意思是，你這一路就是打著過來的？”蘇揚問道。

商天王氣呼呼罵道，“可不是嘛，打了不知道多架，哎喲，叛軍現在這個聲勢真的是有些了不得。”

“幾乎個個縣鄉都是如此。我從下山開始，過江州等地，那種零零散散的起義，則數百人，多則數千人，攔住我們就要求我們并他們，一起去竟是投奔二皇子。”

“我是來幫你的，你是皇帝的人，那我現在肯定也是皇帝的人啊，我怎麼可能會并他們？于是乎，那就打嘛！”

“就這麼打了一路，到底多架不知道，反正幾乎是天天！”

商天王的這一番話，讓蘇揚對京城以外的況一下子有了一個更深層次的認識。

逃出了京城的二皇子，看樣子比藏在京城里的時候，勢力大了很多倍。

“天王，喝口茶先！”蘇揚抬手示意了一下茶盞，問道，“您老人家估計一下，二皇子現在控制的地方和兵力，到底有多？”

“這個哪里估計得來！”商天王撥著茶蓋，說道，“我們來的時候，走的就是你去年走的那條道。多的地方且不說，反正就哪一條道上，幾乎個個縣鄉，全是宗族、地方豪紳組織起來的義軍，規模恐怕得在數十萬啊。”

“我這一路上都撿了三萬人，你就說說該有多？”

蘇揚：……

二皇子出了京城，算是真正的海闊憑魚躍，天高任鳥飛了。

他和孫氏數年的潛心謀劃，在這個時候，終于凸顯了出了他強大的威力。

竟然是從大宋的最底層開始兵的！

“您剛剛說在路上撿了三萬人？”蘇揚忽然想起，有些驚訝的問道。

商天王吸溜了一口茶，說道：“可不是嘛！”

“打一架撿一點，就這麼打了一路，撿了一路，抵達京城的時候，把我都驚到了。”

“三萬人啊，我都差點重新撿了一個天王山！”

“不過，可惜的是，沒能幫到你什麼！打了一路，走到京城的時候，竟然剛好聽聞你剛剛率軍破了北莽的大營。小子，不得不說，我現在看你越發的順眼了。”

蘇揚謙虛的笑了。

也算是半個老丈人，這麼說，能接。

“這一戰贏得實在是有些僥幸。”蘇揚說道。

這倒不是他謙虛，實在是他也沒想到這一戰會贏得這麼輕易。

一把火竟然就把北莽的大營給燒了個七零八落。

“甭管是不是僥幸，仗打贏了，那就是實力。”商天王爽朗大笑道。

“還有啊！”他忽然指了指蘇揚。

“你現在是當朝魏國公，可別在老夫面前再沒大沒小了，你是大，我是小，規矩不能。”

蘇揚笑著擺了擺手，“天王可有見過如此年紀的魏國公？從前如何，現在如何便是！”

魏國公這個份雖然讓蘇揚有些飄，但他其實到現在還沒有適應這個份。

“那不行！”商天王很堅決的說道，“這是朝廷的規矩。”

“這魏國公是朝廷敕封，又不是你自己給自己定的！”

蘇揚最終還是沒能拗得過商天王。

只好依著這位大爺的子，端起自己魏國公的份。

二人又閑話了片刻，商天王忽然說道：“等會兒，帶我去覲見一下皇帝吧。”

蘇揚神微怔，“您老……”

商天王和朝廷是有深仇大怨的。

雖然商天王來了京城，而且一路上的戰事，也算是給朝廷立了不小的功勞。

但這個事，蘇揚本想都沒有想過。

他知道就算是他想給商天王謀個份，這大爺肯定也不會同意的。

他完全沒想到，這個事竟然被商天王自己提了出來。

商天王哂笑一聲，神有些復雜的說道：“前程往事，該放下還是當放下！”

“我雖然不能為朝廷效力，但你如今是朝廷的魏國公，而老夫一直將思卿視作己出。”

“覲見一下皇帝，適當的幫一下，老夫還是能接的！”

“老夫上那金殿，并非是摒棄前嫌，徹底忘卻了曾今的仇恨！”

“其一是因為你，其二是因為外族侵！”

“我大宋的土地，怎能容忍蠻族踐踏！”

“老夫雖是山賊，但猶有一腔熱可殺敵！”

蘇揚肅然起敬。

這才是大宋百姓真正應該有的樣子啊。

正如齊王所言，斗不管誰做皇帝，那終究是自己人的事。

可北莽乃是外族侵！

這是每一個有的國人，都不應該坐視的。

“天王大義！”蘇揚起，彎腰一揖，“我在此替大宋百姓拜謝天王！”

商天王拂須哈哈笑了起來，“你現在是魏國公，這一禮，老夫應該，哈哈哈。”

蘇揚微笑，的的確確是應該的。

不在其位不謀其政，在其位當謀其事。

……

文德殿。

蘇揚帶著商天王上了金殿。

皇帝降階以迎。

這一出，把蘇揚的眼珠子差點都驚掉了。

皇帝也是真豪橫，覺他好像什麼都不顧忌了一樣。

皇帝對山賊降階以迎，就這一點事，只會一步的作。

若天下士人得知，肯定得噴死皇帝！

就連商天王也沒有想到皇帝竟然會這麼干。

這個跟熊瞎子能站著掰手腕的大漢，直愣愣的站在原地，一時間竟連行禮都忘記了。

“皇帝何至于此？”好半晌，商天王才哭笑不得的說道。

趙煊面容和煦淡然，“你是山賊沒有錯，但朕親下尊位降階以迎，迎的是你的義舉！”

商天王罕見的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，“可我覺得這就是我應該做的！”

“這也是朕應該做的。山河破碎，每一位為國起的義士，都值得朕如此做！”趙煊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