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天牢回來,已經是黃昏時辰。
即便是站在了丞相府前,陳九州依然是一臉心事重重。
按著輩分來說,夏驪是他的妻子,小皇帝是他的小舅子,那麼那位皇妃甄瑩,便是他的弟妹。
換在上一世,這是多麼和諧的關系,說不定有空的時候,還能一起擼個串唱個歌什麼的。
“陳相!你才回來!”正當陳九州躊躇的時候,冷不丁綠羅努著跑了出來。
“陳相,快進府啊,今天陛下和皇妃過來,要和公主一起用膳的,當然啦,還有你這位丞相小姑爺。”
陳九州怔了怔,這才想起,怪不得府門外,不僅撒了鮮花,還特地鋪了紅毯。
“已經到了?”
“到了的,哎呀陳相姑爺啊,這是何等的榮耀,耀門楣的。”
耀門楣,這分明是黃鼠狼不安好心。
沒等陳九州回神,已經被綠羅這小妮子拉得飛快,拽到了府邸花園里。
“公主,陳相回來了。”
陳九州抬起頭,豁然就迎上了夏琥微微驚懼的眼神,隨后又莫名地收斂起來,幾步走到陳九州面前。
“陳相,前些時候,朕做了很多錯事,是陳相及時教誨,朕方可懸崖勒馬。”
“陳相,陛下真的知錯了,昨夜還在書房里,哭了一夜。”皇妃甄瑩也走過來,跟著開口。
陳九州微微瞇眼,側過頭,看向甄瑩。
“倒是皇妃有心了。”
甄瑩面微變,卻極好地掩飾住,“陳相,我們原本就是一家人的。陳相請,今日陛下還特地讓人準備了羊羔,只等陳相回來了。”
“本相不喜歡吃羊羔。”
“陳九州!”夏驪瞪著眼睛,盯著陳九州。
陳九州深無奈,只得走前幾步,坐到了夏驪旁邊。
他何嘗不知道夏驪的意思,為的,無非是他和小皇帝君臣相和。
“陳相,朕、朕敬你。”捧起酒杯,夏琥了手后,一飲而盡。
陳九州心底一聲嘆息,他費盡心的教誨,終究是比不上一個皇妃的枕頭風。
舉起酒杯,陳九州也隨著一口飲盡。
這一刻,他并非是覺得小舅子長大了,而是覺得,旁的那位甄瑩,似乎是愈加可怕。
若換做以前,夏琥哪里會有這等姿態。
“聽說皇妃喜歡遠游,不知可去過雍國?”放下酒杯,陳九州淡淡開口。
雍國,乃是中原九國之一,但卻是趙國的附庸,不見得多強盛。雍國最有名的,乃是邊關前的一座天然雕塑,但在十幾年以前,這座天然雕塑因為山坡,已然了過往。
當然,這事極人知道,還是賈和后來告訴他的。
“回陳相的話,臣妾自然是去過的。”魯瀟面不變。
“雍國的那座山雕,極的吧。”
“陳相錯了,雍國邊關的那座山雕,早就沒有了的。”
陳九州訕笑一聲,“瞧,本相都記錯了。看來,皇妃當真是多才。”
“也萬萬不及陳相。”
雍容大方,說話得,若非去了天牢一趟,陳九州當真要對這瑩妃,又多出幾分欣賞。
但現在,他只想弄清楚瑩妃的目的。
相能誤國,但妃,亦能誤國。
古往今來,妲己,妹喜,褒姒這些亡國妃妖姬,正是出現得恰好,才把一個國家,帶到了滅國的死路上。
陳九州可不想,讓東楚走上這一條憋屈的道路。
說來也奇怪,好端端的一個楚都才,頗有賢名的,怎麼做了皇妃,就似乎變了。
“聽說,那位甄太傅,是皇妃的三叔。”不聲的,陳九州夾了一捧菜,繼而開口。
“確是。”魯瀟面不變,“說起來,臣妾也有罪責,當初三叔遂自薦的時候,臣妾也以為,他當真是肱之臣,才把他引薦給陛下……還請陳相責罰!”
高手啊!
以退為進,單單這一手,就足夠碾朝堂上的許多大臣了。
“陳相,太傅的職務,是朕任命的。”夏琥心疼地拍了拍旁邊的魯瀟,搶聲開口。
好好的皇帝不當,你要當狗。
陳九州看得來氣,若非有層姐夫的份,他可不管什麼皇帝不皇帝的,吊起來打一頓再說。
“皇妃說笑,這哪里能怪到皇妃頭上。”陳九州淡淡吐出一句,估計再問下去,也不會再有任何收獲,索就閉了。
一場家宴,吃到了快掌燈時分。
在離開丞相府的時候,魯瀟還不忘道了個福,讓人挑不出毫病。
陳九州立在府邸門口,抬起目,看著愈漸遠去的駕,重新陷了沉沉的思考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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