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武擺了擺手道:“是誰要養全家的?姓柳,又不姓陸!既然是客,何須來養主人家?我陸武就算死,也不需得我的外孫舍命去換錢!你此去賺的錢,且都收好,若是敢拿出一分一毫,信不信我一拐杖下去,打死你個不孝的!”
眠棠低著頭,擺弄著手里的絹帕子,低聲道:“既然是客,外祖父為何張就打死?難不您府上開的黑店?要弄些人包包子?”
滿陸家上下,也就是這個柳丫頭敢跟他頂,還說得頭頭是道的。這一點,臭丫頭也是從小到大都沒變過。
陸武被外孫頂,氣得說不出話來,起還要去打,被老仆和劉琨死死攔著,劉琨如今臉上沒胡子,表倒是能看得一清二楚,只長吁短嘆道:“我的柳姑娘啊!你這是要氣死你外祖父?還不快些道歉?”
眠棠乖巧跪好,沖著陸武道:“外祖父一向疼我,我知道外祖父才舍不得打呢……眠棠知錯了,以后再不敢了,外祖父你莫要生氣……只是我父親當初花了陸家不錢,這些個父債償,我總得要還清的……一時心急,便走了岔路……我錯了。”
陸武的圓眼睛等了半天,總算是不需要用人按了。他看著在下面老實跪著的柳眠棠,長嘆一聲,揮手老仆和劉琨退下,然后沖著柳眠棠道:“起來吧,既然心里不服,裝什麼孝順樣子?”
眠棠看了看外祖父驟然又衰老了幾分的樣子,沒有起來,只忍著眼淚道:“外孫真的知道錯了,外祖父以前就曾經訓導過我,陸家的家訓是,做事對得起天地良心,更不可鉆營投機……我一時只想著快些賺錢,將您的訓誡全忘了……”
陸武起走過來,親自將眠棠扶起來后,翻著的手腕,看了看那上面淡淡的疤痕。雖然趙泉當初給用了上好的刀疤藥,可是被挑斷了手筋,皮上還是留下了疤痕:“你那時候小,跟你那不省心的二舅舅親近,聽了他的話,瞞著我跟仰山之人結。我那時忙著你父親的事,對你疏忽了管教。現在每每想起,我都自責得難以眠。可現在你也大了,有些道理,就算忘了教訓,也該懂了。”
看著低頭不語的眠棠,老太爺長嘆了一聲道:“你且記得,那些個被上梁山,口口聲聲說是無奈的,哪個骨子里是安分的?與其說是被,倒不如說是他們自己作出來的。落草為寇,就是為了不勞而獲;尋求招安,就是坐在白骨堆上換得富貴榮華。這樣的人都不值得一。外祖父年輕時,為了讓全家好過些,走南闖北的賺錢。可現在回想起來,賺得那麼多錢有什麼用?兩個兒子,都沒教好。又因為我賺了些臭錢,便想讓你母親顯貴些,結果被你父親的好樣子蒙騙,讓嫁錯了人……你父親背著我,私自給你定親,又累得你差點陷無的姻緣里。如今到了你們這一輩上,我只求你們都腳踏實地,過好自己的日子,莫要想著重振什麼鏢局的威名嗎,那些個都是爺們兒的事,用不著你!”
說到這,他像眠棠小時候那樣,牽著的手,來到了書架子前,翻開一暗格,從里面取出了還幾個油紙包。
打開一看,里面竟然都是碼放整齊的銀票子。
眠棠驚訝地看了看外祖父。他和悅道:“這些個,是我給你們幾個小丫頭的準備的嫁妝。兒家跟小子們不同,若是沒有面的嫁妝,以后如何在夫家抬頭?所以家里錢銀再張,我都沒有過。這個最大的,是我給你備下的。以前的那些事,忘了就忘了,我吩咐家里人,誰也不許提你以前的事。過幾日,我會托個好婆,為你婆家,不求什麼大富大貴,但是一定要人品端良,知道疼人的。你嫁得好,我這輩子也就沒有什麼憾了……”
眠棠看著那最大的油紙包,里面的嫁妝赫然是其他的三倍。的眼眶潤了。
方才外祖父說是外人,是客的時候,真的有些心不暢,覺得外祖父說話太傷人。可如今看著外祖父的用心,才知道,外祖父對的疼遠超過他的孫們。
沒有說話,只將臉兒埋在外祖父的膝頭,終于放開了所有的顧慮,悶悶地將這些日子來的委屈苦楚,化作了眼淚,盡宣泄了出來。
陸武著的頭,覺著膝頭被淚水打的溫熱,心里有一塊大石落了地——他的小綿糖,終于回到他的邊了。
陸家在西州的這宅子,是老太爺年輕的時候置辦的。后來神威鏢局生意好時,陸老爺另買了豪宅搬離了。如今豪宅變賣,陸家人又回到西州落腳。這里雖然沒有后來的宅子大,但是也算鄉紳里面的,足夠上下幾代同住。
只是到姑娘家時,房間便顯得局促些。幸好二舅舅陸慕的大姑娘陸青荷前一年嫁了,空余出個閨房,正好給眠棠住。
服侍的兩個小丫頭芳歇和碧草,這兩日被罰跪得膝蓋都腫了。端洗澡水時,都走路遲緩。
虧得小姐回來的及時,不然依著那個吹胡子瞪眼的陸老爺的意思,倆就要被捆了發賣了。眠棠看著兩個被嚇得膽戰心驚的小丫鬟,也是好一頓安,只說自己的外祖父乃是心的人,最好相,讓倆以后看見了陸老太爺莫要害怕。
芳歇還好,這兩天吃足了教訓,心悸之下,將李媽媽曾經教的功課全撿拾起來了,只不聲不響地做事。
而碧草天生話多,倒是跟眠棠一五一十地講了們回到陸家的形。尤其是大爺與二爺爭執的那一段。
眠棠不聲地聽著,閉著眼兒,溫泡在浴桶里,心里也漸漸有數。
就像外祖父說的,雖然空白了一段記憶,可如今年歲大了,對待許多事的看法自然也有些改變。
若是現在,就算被婚,也會另外想法子,絕對不會如當年那般,跟著舅舅們去仰山。
以前的確跟鬼主意多的二舅舅更親近些,可是現在想來,二舅舅可比大舅舅為人鉆營得多……
第二日,二舅媽帶著兒陸青瑛來的屋子看時,眠棠心里也就有數了。
兩個舅舅,都是各有兩兒兩。
二舅媽全氏這邊是大兒子陸之富和已經出嫁的大兒陸青荷,剩下的便是還未出嫁的十六歲的陸青瑛,再下面是一個九歲的小兒子貴哥兒。
全氏的父親曾經是西州的小吏,跟陸武當年是至。后來他將當初因為親家陸家的錢銀提攜,如今居然謀了個外省的縣。
全氏如今是正經的眷,跟自家相公陸慕說話時,也儼然一副下嫁的姿態。被全氏這麼一帶,的二兒陸青瑛也自覺不凡,總是與自家兄弟姐妹們說話時,總有子自己投錯了胎,累得不是家小姐的委屈。
關于表姐柳眠棠這幾年的事兒,家里的大人都藏著掖著不說。可是陸青瑛還是從母親的里探聽到了大概。
雖然不知眠棠在仰山的營生,可是卻知道的名節終究是落了污點,將來恐怕難嫁給什麼好人家。
一時間,看向表姐的眼神里,不免帶了幾分鄙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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