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坐在旁邊的笑容溫潤的男人，不正是許久沒見的程方奕？

“其實我本來昨天就可以見到你的。”程方奕苦地笑了笑，“可是我出了機場就病發了，才被送到了醫院。”

“病發？”葉南傾眼底掠過淺淺的詫異。

這個疑問并不在于關心他，而是純粹好奇。

他是不是得了什麼病？

會不會是要死的那種絕癥？

如果是的話……

那太好了。

程方奕目沉了沉，放在膝蓋上的手也攥了，“我被查出心臟衰竭。”

“哦？”葉南傾強忍笑意，“那你還有多久才會死呢？”

程方奕的目倏然掃過來，“傾傾，你……”

“呃……我不是那個意思！”葉南傾瘋狂搖頭。

程方奕目更驚恐了，“你不是什麼意思？”

葉南傾“啊”了一聲，“我的意思是，你還能活多久？”

程方奕蹙眉，“有什麼區別嗎？”

葉南傾：“……”

多說多錯，干脆垂眸盯著手機屏幕，不說話了。

想了想，程方奕死不死的跟關系也不大，要是能早點死更好，但是要是死不了，也總不能非要殺了他。

想清楚這個問題后，葉南傾繼續玩消消樂。

卻又聽到程方奕說：“或許……我的時間并不多了。”

他向葉南傾投去一個歉意的目，角扯出一抹難看的笑，“或許人總是要臨近死亡的那一刻才明白活著的意義。”

這個牽強的笑容蒼白而無力，襯得他整個人愈發的消瘦。

“但是當我發現我做過許多錯事的時候，已經什麼都晚了。”

葉南傾發現病痛對一個人的改變真的很大。

程方奕沒有了以前在面前時候的那種自信，脊背佝僂得像個垂暮老人，連目都因為自卑而顯得黯淡。

但只看了他一眼，沒發表什麼意見，就繼續玩手機。

程方奕才意識到，他們之間，像是架起了一座高墻，陌生、冷淡。

就連他命不久矣這件事，都不能讓再有一的波瀾。

其實他被查出心衰以后，在云城就病發了好幾次，醫院甚至下達過病危通知書。

死亡離他最近的那一刻，他最想見的人，不是什麼親人，也不是葉安雅，而是。

所以他毅然而然地就登上了抵達京都的飛機。

大約是因為要見到，心中悸，所以一出機場就病發了。

這段時間他總是輕易想到兩個人之間的種種，想起第一次見的時候，想起眉眼彎彎地跟他說話時的笑容，想起第一次說喜歡他……

歸結底，是他，把曾經那個弄丟了。

他陷了無止境的愧疚和懊悔，酗酒癮、煙無度、作息混。

醫生說這些不良習慣就是導致他年紀輕輕患上心衰的重要因素。

“傾傾，你真的喜歡過我嗎？”他問出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。

變化快得讓他有時候覺得，以前對他的喜歡，本就沒有存在過。

都是假象。

葉南傾執著于將手頭的那一關給通完，然后才淡淡地給出一個字的答案：“沒。”

程方奕神徹底黯淡，他略有些崩潰地抓了抓頭發。

“你真的不是在說氣話嗎？是不是因為我沒理好跟葉安雅的事，讓你失了，你才說出這樣的話來傷我？”

葉南傾已經有點不耐煩了，“我沒必要說氣話，就是沒喜歡過。”

“可是我想不明白，你如果沒有喜歡過我，你以前為什麼會為我做那麼多？”

“你給我寫書，你等我下課，我籃球比賽傷你在我邊寸步不離地照顧，我們邊所有的人都知道，你喜歡我。”

“你對我的喜歡明明那麼明顯又那麼熱烈，可你為什麼又不承認了？”

“我現在還是忘不掉那些時候，忘不掉那個時候的你，我多希時間能回到過去，如果是這樣我絕對不會重蹈覆轍，不會多看葉安雅一眼……”

“夠了。”葉南傾將手機手收起來，“那個時候年輕，還不懂什麼是喜歡。”

看著這個困在過去的人，卻一點也不憐惜。

因為知道，程方奕放不下的不是，他放不下的只是那段時間被葉南傾深深喜歡著的自己。

可現在，他怎麼都找不回那個耀眼得發的自己了，才會深陷泥沼無法自拔。

“如果不是喜歡的話，你為我做的那一切又該怎麼解釋呢？”程方奕按了按疼的心臟，期待地看著。

“我說過的，我錯把你當了肆寒，也一直錯以為我心中的英雄是你。”

程方奕眼中僅剩的一期待，也徹底堙滅。

是啊，是他騙了。

“那……如果那個守護你長大的人真的是我，你現在的人，是不是就是我了？”

葉南傾被他逗得嗤笑一聲。

悲憫地看了他一眼，搖頭，“不會，你終究不是他。”

得到這個答案，方奕仿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。

像是被人拖進了無底深淵，僅剩的那一點亮，也熄滅了。

“葉南傾，你是真的忍心傷我啊！”

明知道他的心臟出了問題，卻連一句謊話都不肯對他講。

葉南傾冷漠地笑了笑，“我為什麼不忍心？對我，你多殘忍的事都做過，而我只是說了幾句心里話而已。”

程方奕震驚地看了一眼，覺得心臟像是被人一點點撕裂。

“那如果我死了，你會有哪怕一點點的心疼嗎？”

他知道自己現在像個乞討的乞丐。

可是，哪怕有一點點心疼，也好。

然而……

葉南傾冰冷地拋出兩個字：“不會。”

甚至不惜又甩出一記重劍刺穿他，扯出的冷笑容像個來自地獄的惡魔。

說：“其實，我不得你早點去死的。”

“你……！”程方奕未說出口的話被吞沒。

他子一歪，倒在了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