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承眉間敞亮,卻苦笑:“可娘子要去見三殿下,又將二殿下招來,他們兩人若遇上,豈非讓娘子左右為難?”
“遇上了才好,有甚為難?”晚云的角彎了彎,“阿承,三殿下既然能堂而皇之地遣人將師兄帶走,就是未將我等放在眼里。如此一來,即便我見著了三殿下,也不過和師兄一樣的下場。”
瞇了瞇眼,又搖頭道:“不,興許還不如,畢竟我連掌門都不是,他大可將我拿了,生殺予奪。若二殿下在場,那則大不一樣,畢竟二殿下是兄長、也是上峰。無論如何,這個薄面三殿下是要給的。而且我想,二殿下也一定不曾有什麼好機會和三殿下好好談一談,當下,正是時機。”
袁承頷首,道:“小人這就去辦。”
*
趁著袁承去辦事,晚云去了廂房。
醫堂忙碌時,和王偶爾要留在醫堂過夜,這廂房就是為他們留宿備下的。
一年未歸,廂房里卻還是原來的模樣。
在櫥里找到一套男裝,過去若是要溜出去,便會換上這。
方才逃出來時慌慌張張,只著了寢和狐裘,多是不便,換上這男裝正好。
只是,詫異地看了看,竟然短了,原來還長高了些許。
無奈,只得又找一換上。
而后,就著銅鏡將發髻改男髻,還了王的桃木簪,將原本頭上的珠簪放回案上。
站遠些,對著銅鏡照了照。沒想到,一番折騰,又恢復這幅模樣。
只是還有些怪異。失笑,一一除去上的首飾,但到那塊刻著“子靖”二字的玉佩,又猶豫了。細細挲上頭的字跡,心中泛起一陣惆悵。
還是難以放下。尋了塊帕,將它重新包裹好,收回懷里。
袁承備好干糧和馬匹的時候,天已經蒙蒙亮。
他回到后院,只見晚云正在靈堂上,對著文謙的牌位低語。
袁承輕咳一聲,低聲喚道:“娘子,時辰到了。”
晚云應下,對那牌位拜了拜,說:“師父,我走了。”
香煙裊裊,沒有回音。
起,眼圈紅了。
經過堂外的院中的小徑,晚云忽而聞到風中傳來秋桂的香氣。
轉,正瞧見祖師堂上四字牌匾。
——“師父,那上面寫著什麼?什麼心?”
當年,自己第一次跟著文謙來到這里的時候,曾指著它問道。
記憶中的文謙須發仍然烏黑,面帶笑意,溫而耐心。他拉著的手,一字一字地教:“仁心,那里寫著‘仁心濟世’”。
門外的馬蹄聲打斷思緒,晚云收回目,轉,快步走黎明的曦之中。
*
北風過境,一場冷雨伴著寒風,打了大地。
天黑的早,函州的驛準備落柵,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。驛長耳尖,馬上分辨出那是差的驛馬。
那蠻橫勁,就算神仙下凡也擋不住。畜生隨人,連馬蹄聲都是橫的。
他趕將門大開,笑盈盈地迎出去,見來人打扮,心頭咯噔了一下。東宮親衛,幸好沒落柵。
一行二十余人,將驛站塞了個滿滿當當,驛長趕給跑堂的使了個眼神。跑堂的會意,忙不迭地將上房的客人勸走,給東宮的長讓床。
這等事,往往讓驛長很是無奈。因為總要得罪許多的貴客。
譬如上房的兄弟倆,挑三揀四,但出手闊綽。
前一天他們就來了,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挑,轉就給了十貫錢,指定了要住最好的上房,還得熱水熱湯熱飯地伺候。
驛館上下大喜,伺候得恭恭敬敬,要知道那間房才值三貫錢。
而如今,平白無故要將人家轟走,人家自然不會愿意。不但不會愿意,興許還要找驛長把錢要回去。
一想起到手的錢又要出去,心頭一陣刀割的疼。
想著這些,驛長忙又讓跑堂去問,驛長自住的院子里還有一間房,也甚是不錯,什都是自用的,問他們住是不住。
幸好人家說住,驛長這才安下心來。
再看這群親衛,個個都是眼高于頂的模樣,驕橫跋扈。
唯有一人,顯得頗是特殊。那是個年輕的郎君,白白凈凈,穿戴齊整。舉止也頗是文雅,待人親切有禮,吃飯細嚼慢咽。
他就喜歡這樣的客人。
相較之下,其他親衛對他頗是兇神惡煞,說起話來聲氣,大呼小喝的,連驛長自己都覺得他們野蠻。
可那郎君答不理,親衛們似乎只能干著急,不能將他如何。
奇怪了,但頗為爽快。
他笑了笑。
只見那年輕郎君甩了甩袖,回房去,也不聽安排,直取上房。
“呸!清高個什麼勁!”只聽一名長道,“等到了京師,他好看!”
王回到房里,忽而聞到一異香,只見案上燃著一支香,旁邊有一顆黑藥丸。
驛長端熱水進來,王問:“那是誰人的?”
驛長一看那香,想起那講究的兄弟倆,一時汗,道:“是上一個房客留下的,走的急,還為來得及收拾,小人這就給郎君清走。”
“罷了。”王道,“我自行清理便是,你下去吧,我要歇息了。”
驛長應聲退下。
王走到案前,執起那黑藥丸,嗅了嗅,放了里。
*
夜深之時,驛館里靜悄悄。
王躺在床上,忽聽房門三聲輕扣。
他看了眼榻上的守衛,毫無聲響,便知那迷香奏效了。
王早在聞到那陣異香是便知這是迷香,只是效用極弱,須得熏上一個時辰才能將人迷暈。而那迷香旁的黑藥丸,是有人怕迷暈他,趁早備下解藥。
如此護短的手法,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誰。
王趕起,拉開門栓,有二人溜了進來,正是袁承和晚云。
“掌門!”
“師兄!”
二人同時喚道。
王不由分說,趕拉晚云到燈下打量,問:“你可安好?”
“我很好,一路上有阿承照拂,師兄呢?我方才在外聽見他們對師兄百般辱罵,恨不得給他們一人一杯穿腸散!”晚云轉而看王微的發鬢和憔悴的臉,一陣心疼,道,“師兄苦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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