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論那藥多麼狼虎,文謙畢竟已是油枯燈竭之時,經過拜堂那一番吵鬧,便累垮了。
可文謙卻似乎不愿睡去,要晚云陪著他說話。
“……當年你帶你師兄去打架時,我還揪了一顆心。”他躺在床上,對晚云輕聲道,“幸好打贏了,沒我在街坊跟前丟人。”
“師父還說,就是因為師父每回打贏了都夸獎我,我一直以為打架是好事。”晚云佯怒道。
文謙笑得跟個老頑似的,未幾,笑意漸漸收斂。
晚云以為他睡著了,便替他掖了掖被角,聽他喃喃著:“九殿下還沒到麼?”
心頭一沉。
晚云忙道:“阿兄還不曾到。師父有什麼要和阿兄說,我來轉告他。”
文謙微微搖頭,便不再作聲。
*
文謙的子急轉直下,卻不曾昏睡許久,半夜里,再度醒來。
他和姜吾道已經約定好,于是醒來后,又飲下了黑油油的藥。
這回藥效已經不如上次,只能讓文謙勉強維持清醒。
姜吾道立即召集了幾位大主事,議定了天亮便行掌門接大禮,文謙沒有異議,頷首應下。
“把鴻初喚來。”他又對晚云道。
晚云應下,拔跑去前院將王找來。
文謙指明了要和王單獨說話,晚云在門廊上徘徊片刻,便徑直出外院去。
子時已過,能回去的賓客早已在坊門關閉之前回去,而不能回去的則被安排在坊中的驛館里過夜。
只是外院還未收拾,殘羹冷炙,狼藉一片。
晚云一人坐在外院的臺階上,趙允帶人夜巡一圈,回來看見是,趕上前問:“方才聽聞掌門不大好了?可是真的?”
晚云沉默片刻,才微微頷首。
趙允痛心地一拍大,隨即道:“原來掌門是強撐著看完郎君親的。”他嘆息片刻,看晚云低沉的模樣,道:“娘子節哀,還是趕回去歇一陣子。今日過后才有得忙,娘子也要保重才是。”
晚云知道他的意思。
如果文謙撐不過去,接下來就要辦喪事了。
搖搖頭,片刻之后,才問,“趙叔說,這個時候了,若是要城,還要來我們這里,麻煩不麻煩?”
“自然麻煩。”趙允道,“至要城守都尉親自下令才能開門。什麼客人夜了才來?不能等天亮麼?”
“等不了。”
“那可不好辦……”
趙允忽見晚云打了個噤聲的手勢,趙允趕打住。
只見晚云似乎正豎起耳朵聽著什麼,未幾,忽而站起:“勞煩趙叔開門。”
趙允難以置信,“娘子莫非魔怔了?夜都深了,誰還得城來。”
晚云只急道:“趙叔快去。”
趙允無法,打了個手勢,讓左右將大門推開,晚云趕蹦出門去,站在街巷上左右張。
“天都黑了,娘子切莫走遠……”趙允叮囑著,忽而頓住了。
細聽片刻,他睜大眼睛,自言自語道:“乖乖,還真有人能得城來。”
晚云長了脖子張,只見一騎駿馬從街巷盡頭飛馳而來。
面希冀,正要喚“阿兄”。
那邊卻先有人喚道:“是姑姑!”
晚云定睛一個,只見一馬兩人,穩穩地停在跟前。
馭馬之人掀開氅,竟是謝攸寧和慕言。
的眼神來不及出失之,慕言便撲到他懷里,問:“姑姑,師公不好了麼?”
晚云他的頭,忙道:“暫且無礙,稍后我帶你去見他。”
說罷,轉而迎向向謝攸寧,“你怎麼來了?阿兄呢?”
謝攸寧不由分說地趕牽馬,道:“我們是出京師的,買通了城守了東都,不能太多人察覺。我和九兄是分頭走的,他方才為了引開金吾衛饒了遠路,稍后就到。”
晚云一聽,趕帶他府,讓趙允將門微微合上,喚了仆僮替他將馬牽至馬廄。
“聽聞阿兄已經被足,他是如何出來的?”接著問。
謝攸寧一邊將氅給仆僮一邊道,不屑道:“什麼足能難得了他。齊王府那樣大,要溜出來個人還不容易?”
晚云遞上熱茶:“可阿兄若過來,要許多時日,這麼一個大活人不見了,又豈能不被發現?”
謝攸寧笑了笑:“九兄那般煞神,誰人敢大著膽子去看他到底在不在,只要圣上不召見,倒是無礙。他安排了亭在齊王府代替他走,還有阿月陪著,要唬過外人不在話下。”
晚云心想,果真都是刀尖慣了的人,辦事竟如此膽大。
“可出得了王府,又如何出得了的京師?”問道,“是你掩護阿兄出城的?”
謝攸寧點點頭,無奈道:“怪就怪九兄那張臉太人記掛,誰人不認識九殿下?”
說罷,他問晚云:“文公為何定要見九殿下,可知是為了什麼事?”
晚云搖搖頭:“師父似有重要的話要跟阿兄說,昏睡前還惦記著阿兄。”
謝攸寧沉片刻,道:“我此來,也是為了替我父親看一看文公。我也是此番回京,才知道父親原來與文公有這般。他那日送過文公出城,回府后一下病倒了,人蒼老了許多。我幫九兄的事,和他招呼過,他一聽是文公的心愿,便揮揮手讓我出來,只說若有麻煩,他來想辦法。”
聽得這話,晚云心頭不由一暖。
“只是,怕是給不了好消息,”輕嘆一聲,道,“師父恐怕只有這兩日了。”
謝攸寧雖早知道文謙的病況沉重,可看著低落的模樣,一時不知如何安。
晚云也不多言,只轉讓仆僮給謝攸寧安排廂房,找人帶著慕言去找慕潯。
“云兒。”謝攸寧看忙里忙外,道:“不必為我等心,你顧好你自己便是。若有什麼要我做的,盡管開口。”
晚云點頭,才有說話,忽而聽門外再度傳來馬蹄聲。
“應該是九兄來了。”謝攸寧話還為說完,便見晚云轉飛奔出去。
才跑出大門,只見一人已經下馬,正將坐騎給門房的仆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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