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淵的目微變，頃，道:“我會極力說服文公。若文公仍是不愿，我也不會勉強。父皇那邊，我會請他收回命。”

文謙的邊出一苦笑。

他拿起桌上的一杯酒，仰頭飲下。酒辣的很，他微微皺起眉頭。

“九年前，仲遠將晚云給我。”他緩緩道，“他在信中說，要我務必為晚云找一位可托付終之人，不必富貴，但定要忠厚。”

說罷，他看著裴淵，道:“我將給你，希不曾看走眼。”

裴淵愣了愣，未幾，出驚喜之。清俊的臉上，難得浮起了暈紅。

“文公安心，”他朗聲道，“我必不會讓文公失。”

說罷，深深一拜。

文謙言又止，頃，淡淡道:“也該回來了，遣人去門前看看吧。”

*

晚云惦記著裴淵，火急火燎地跑到常樂坊將姜吾道拉了出來，又催樓月趕馬返回安邑坊。

回到那午宴的堂上，卻見三人都不在了。經仆人告知，又匆匆趕到藥堂里，卻見文謙正給裴淵把脈。

姜吾道向裴淵見了禮，隨即不滿地對晚云道:“不就是看病麼？這麼著急作甚，我還以為師兄棒打鴛鴦了。”

晚云隨即也不滿地對文謙道:“師父和阿兄不是在用膳麼？師兄呢？”

“你師兄不適，回房去了。”文謙道，“我與九殿下等你和吾道過來用膳，閑來無事，便索先替他把病看了。”

聽得這話，晚云也不再抱怨。

看向裴淵，目里帶著詢問。

裴淵知道在擔心剛才離開的時候，文謙和王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。他的角微微彎了彎，眉間舒展。

見那臉上全然沒有芥的意思，晚云放下心來，出笑意。

姜吾道在一旁將二人的神來往都收在眼里，涼涼道:“在下聽說，殿下與我這劣侄的婚事，圣上已經應許了？”

晚云耳一熱，不由朝他瞪一眼。

提親的是裴淵。先前幾人寒暄一番，繞來繞去也沒提到此事，不想姜吾道一來就先行捅破了。

裴淵卻是平靜:“正是。”

說罷，他微笑地看向晚云:“父皇已經著宗正寺籌備，若無意外，不日圣旨便會到來。”

縱然早就從文謙那里知曉了此事，可聽裴淵親口說，晚云仍心生喜悅。

興地問:“圣上給宗正寺傳旨了麼？那圣旨上怎麼說……”

姜吾道在一旁看著那兩眼放，仿佛恨不得撲上去拉著裴淵慶賀的模樣，冷著臉，不滿地輕咳一聲。

方才過來的路上，他也不知提醒了多遍，苦口婆心地告訴，是仁濟堂的人，文謙的弟子，這等場合，無論跟裴淵多麼悉，也要顧及師門臉面，務必保持矜持。但如今看來，自己是白叮囑了。

晚云看了看他，只得收斂下來，把后面的話咽回去，只著裴淵。

裴淵笑了笑，耐心道:“宗正寺那邊，得個口諭便會辦事。等到納采、問名、納吉之后，請了期，婚事定了，圣旨便會頒下。”

晚云了然。

看了看文謙，只見他為裴淵把過脈，正在一旁擬方子。

方才這些話，他都聽著，全然沒有話的意思。而裴淵在他面前說起婚事，也沒有一點避諱。想來剛才他們兩人已經談攏了。

果然是故意將支開，不讓在場。晚云心想。雖然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麼，但看這結果到底是好的，心仍雀躍起來。

看著裴淵，晚云有些蠢蠢，想和他單獨說說話，于是胡著了個理由，道:“阿兄那日不是說常百萬看起來不神，跟我去看看如何？”

未等裴淵回答，文謙忽而道:“有甚不神的？我瞧著只是吃撐了。若是病了，找你盛叔，他是養馬的行家。我還在替殿下診病，莫要打岔。”

這倒是正事，晚云只得按捺下來。

見文謙在紙上寫了幾行字，又繼續給裴淵把脈，忍不住道:“我前幾日給阿兄診過，與我離開時并無區別。如今首要之事，還要等那蠱蟲養好。”

文謙淡淡道:“你前后把脈不過才隔著短短幾個月，自然區別甚微。可殿下這脈象，與我九年前看診時相比已是大相徑庭，若不治，命堪虞。”

晚云聽得這話，心頭不由一凜。

“阿兄早年用寒潭水鎮痛，后來用異香，都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。”忙道，“那毒藥早年積聚在母之中，自胎毒，了病，難以散盡。我也曾試過用慕家針法為阿兄散毒，全然無以奏效。”

姜吾道沉片刻，道:“興許只是欠些火候？解毒之事甚是玄妙，須得打通關鍵的節眼。你當初用針時，應當只是在殿下毒發時匆匆試了幾回，自是難以排解，若像喝藥一般持之以恒，興許有奇效也未知。”

“此言有理。”文謙繼而道，“那毒蠱之法，確是另辟蹊徑，可此法畢竟兇險，且養起來還需時日。而這施針卻不必等，可以五六日針上一針，而后，再與蠱雙管齊下，總要穩妥些。”

裴淵聽著他們說話，心中也明白，自己的病已經到了不得不治的地步。

不過對于此事，他心中一向早有準備，神平靜:“不知晚輩這病，若是治不好，還有多日子？”

不待文謙開口，姜吾道笑了一聲，道:“殿下這話便見外了。天下人之中，能得在下與師兄會診卻仍保不住命的，還從未有過。”

裴淵微笑頷首:“如此，便有勞二位。”

文謙將方子寫下，遞給晚云:“先兩日一次，你去小藥房里先抓十日的量讓殿下帶回去。”

晚云應下，接過看那方子，藥量又比原來姜吾道寫下的加倍了。

心中黯了黯。

方才姜吾道說的話，自是用來撐場面的。若真的他們二人會診就能治好，裴淵斷不至于今日還在為這病煩擾。

看向裴淵的時候，卻沒表出來，只微微一笑。

這時，文謙站起來，撣了撣袍:“午膳還未，請殿下移步堂上。”

裴淵亦起，向文謙和姜吾道一禮:“二位先生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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