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也許八月初三,早些或晚些都有可能。”裴淵說著,角彎了彎,“三郎押著戎人的王族和舊部,城之時,不得熱鬧一番,父皇興許還要親自去納降。”
晚云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這麼安排,除了在天下人面前提振涼州的聲威,還另有一層深意。皇帝是個好面子的人,朝廷兵馬遠征高昌,擒獲敵酋,又千里迢迢押來京城,獻到皇帝面前,這簡直是無限風之事。
這事辦得越是盛大,皇帝越是滿足,就越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,對裴淵和謝攸寧這些功臣們手。
晚云想通之后,笑起來。
“阿兄當真不去與三郎他們會合麼?”拉著裴淵的手,問道,“我真想看阿兄領兵歸來的威風模樣。”
“穿得花里胡哨招搖過市,有甚威風。”裴淵不以為然,“我先一步回京是人盡皆知的事,又何必去湊那等虛禮。”
“這可不是虛禮。”晚云道,“這一仗可是阿兄辛辛打下來的,阿兄該到萬民景仰才是。”
“打下來的不是我,是河西的將士。”裴淵道,“萬民景仰該是的他們,可大多數人如今仍在河西忍苦寂,最多領些朝廷賞錢罷了。”
晚云著他,又道:“京城這邊,阿兄想讓三郎把風頭都出了?”
裴淵頷首:“宇文鄯之事,我竭盡全力幫三郎補救,但這畢竟是一樁大過,三郎難免為人詬病。要助他一臂之力,只能將他的功績大力渲染。高昌確實是三郎打下的,這頭功給他,讓他風風凱旋回京,向父皇獻酋,于于理都無不妥。”
他既然心意已決,晚云也不好多說什麼。
重新靠回裴淵懷里,摟著他,輕聲道:“阿兄總在照顧別人,為別人考慮,恨不得將壞事都獨自攬下。”
裴淵的頭:“誰說我是獨自攬下。莫忘了你已經答應了要與我一起,好事壞事,也都有你的一份。”
這自是玩笑。
可晚云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跟他打鬧,只將抱著他的雙臂收些,沉默不語。
*
馬車行至府前,晚云走下馬車。
回頭,發現裴淵仍坐在車窗前注視著,邊帶著笑意。
“你好好在仁濟堂待著,不可跑。”他叮囑道,“等我定下了日子,便著人送帖過來拜會文公。既然是正事,禮數還是要周全些好。”
晚云知道他說的是提親之事,耳一熱。
“知道了。”笑了笑。
裴淵看著,總覺得那笑意淺淡,不似平常。
“云兒,”他說,“我明日此時來,可好?”
晚云一怔。
“明日此時?”說。
“正是。”裴淵道,“你不是說,文公宅中的廚子是他特定從廣陵請來的,燒的菜一點也不比名肆差,我過來用午膳。”
晚云著他,抿抿,道:“知道了。”
這時,仁濟堂有人見回來,忙招呼到病舍里去,說有個病人剛送來,要親自看一看。
晚云應一聲,對裴淵道:“我回去了,阿兄一路小心。”
裴淵頷首:“去吧。”
晚云的臉上出微笑,這才轉而去。
裴淵著的影消失在門里,好一會,仍未離去。
“殿下,”陳錄走過來,提醒道,“啟程麼?”
裴淵看了看他,頷首:“走吧。”說罷,轉過頭去,將車窗闔上。
*
晚云又等了一個時辰,有些著急了,便想親自去皇城司找人。
才走出門口,只見一輛馬車悠悠走回來,從上面下來的,正是文謙。
晚云走上前去問,這才知道,他先去了趟姜吾道那里。
急不可耐地將裴淵明日要來用午膳的事告訴文謙,道:“怎麼辦?阿兄是為了提親來的。”
“不過提親罷了,什麼怎麼辦。”文謙卻白了一眼,“我忙碌的很,你倒好,什麼小事都拿來煩我。”
晚云瞪起眼睛:“這怎是小事?阿兄思左想右的,想與師父見上一面,又生怕禮數不周全。師父倒好,嫌這嫌那的。”
“他是皇子,我乃布。”文謙不不慢地說,“須知他這所謂提親不過是表表誠心,告知我一聲,我莫非有說個不字的余地?”
晚云急道:“阿兄不是那樣的人,師父便是說不愿,他也不會勉強師父。”
文謙看著,目意味深長:“哦?那你是希我答應,還是不答應?”
晚云張了張口,有些怔忡。
文謙神平靜:“你還想著那事,擔心我不能說服圣上,是麼?”
晚云著他,頃,緩緩點了點頭。
“師父,”說,“我不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。”
文謙嘆口氣,苦笑:“故而我甚惱鴻初,他跟你提這些做什麼。”說罷,他拍拍晚云的肩膀,道:“此事,無論我還是你,答應與否皆無所謂,最終不,須得看圣上。就算我這邊拒絕了,圣上要你們,不也得;我這邊答應了,圣上要你們不,也得不。明白麼?”
晚云想了想,道:“師父之意,要看師父勸圣上勸得如何?”
“正是。”文謙道,“但圣上并非隨便可見,還要些日子。故而明日九殿下來見我,我不會跟他談論你的婚事。”
晚云囁嚅:“那不談婚事談什麼?”
“我是個郎中,九殿下既然屈尊前來,我不為他把把脈如何說得過去。”他說,“你托鴻初找的那蠱蟲,他說找著了,就是得養上一陣子。”
晚云聽得這話,眼睛終于亮了起來。
“他找到了?”晚云又是欣喜又是擔心,“還須再養一陣子?也不知阿兄能不能等,在那之前,可千萬別出什麼岔子才好。”
“故而我要為他把把脈,蠱毒乃猛藥,過則致死。”文謙道,“不過他那副子基不錯,耐力異于常人,若要出什麼岔子早就出了,輕易死不掉。”
聽得文謙這話,晚云的心稍稍放下來。
天尚早,晚云和文謙說了一會話,又往常樂坊去探姜吾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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