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離開椒房殿的時候，腳步雖快，卻像踩在浮云上，腦子里一片空白。

薛鸞和五郎的事，太后已經知道了，正在椒房殿興師問罪，他的母親正在獨自應對。而他本可以幫，而他卻跑開了。

他該做什麼？

太子只覺冷汗涔涔。坐在馬車里，他捂著頭用力思索，良久，才想到，他該去告訴父皇。他一個激靈，正要喚隨從去知會，可轉念一想，不對。

若父皇反倒吩咐一句“讓太子先安太后，朕隨后便到”，他豈非自掘墳墓？

不妥不妥。

可是，舅父已經知道他去過椒房殿，而椒房殿里里外外都見著了他，若讓父皇知道他撇下母后，中途落跑，他又該如何是好？

太子煩躁不安，越想越煩，越想越委屈，仿佛被到了崩潰的邊緣，他一拳砸在馬車的車壁上，“咚”地一聲，痛楚從拳頭上傳來，他不由得抱頭痛哭。

“殿下！”隨從停下馬車，詢問他怎麼了。

他說:“別停，走！趕走！”

隨從稱是，駕著馬車飛馳著逃離宮城。

疾馳過長長的街道，馬車停在了吳王府前。

隨從攙扶著泣不聲的太子了府門，穿過外院，來到了靈堂前。

裴律是兇死，面相不好看，所以早早收斂了棺。

太子哭倒在棺槨前，凄聲道:“五弟哪，你怎麼丟下為兄，一個人走了。為兄該如何是好？該如何是好啊？”

原本跪在棺木旁哭喪的百來號人聽他這麼吼，紛紛哭了起來。

“兄長節哀。”有人匆匆上前將太子攙扶起來。

太子淚目中看，見是裴玨關切地看著他。

他一頓，轉而一把將他推開。

“你這挑撥離間的賊人！”說罷回從隨從腰間出長劍，轉就要砍向裴玨。

靈堂這一出驚變將哭喪的人嚇得四逃竄，一時尖聲、哭喪聲錯，不一陣子，原本肅穆的靈堂變得一片狼藉。

而棺槨前只剩下二人，一個怒氣沖沖的太子，和一個俯首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裴玨，而太子的利劍正正將裴玨的黑紗方帽一劈為二，散落在地上。

裴玨低泣道:“臣弟雖不知兄長緣何發怒，但兄長要殺要剮，臣弟不敢不從！只是五弟將將安息，還是切莫再驚擾了他，乞兄長移步靈堂外，再行懲戒不遲！”

太子著氣，只聽四周約的泣聲此起彼伏。他環視四周，只見婦人和孩正躲在門邊驚惶地看著他，而裴律的的棺槨靜靜地立在他旁。

他匆忙低頭，扔了劍，對裴玨道:“你隨我出來。”

裴玨半點不敢耽擱，踉蹌著爬起來，隨太子來到院子里。

他一個，跪倒在太子跟前，他低聲哭泣道:“兄長饒命。弟不知做了什麼讓兄長如此生氣。兄長說來，弟一定改，一定兄長滿意。”

“我問你。”太子拎起他的領，“今日早晨，你與我說的話是從何聽來的？”

裴玨抖道:“今天早晨臣弟與兄長說了許多話，兄長問的是哪一句？”

“就是……”太子眼觀四周，看四下無人接近，才低聲道，“有人造謠說我是舅父親生的，這些話是從何聽來的？”

裴玨聞之，臉刷的白了。

太子瞇了瞇眼:“不敢說，莫非是你造謠？”

裴玨趕搖頭:“臣弟絕不是造謠，只是此人……說出來怕兄長不信。罷了，是臣弟多，臣弟該死！”說罷抬手扇了自己幾個耳。

太子拉住他，問道:“究竟何人，不要我手！”

裴玨被他吼得全一抖，而后，小聲道:“是封家二郎，封義。”

竟然是他。

太子呆住了。

裴玨繼續道:“臣弟上月接待高麗國的來使。那使節說想見識見識京師的繁華，于是臣弟就帶他到平康坊一度春宵。那來使酒量甚好，一直與臣弟喝到深夜。中途臣弟曾陪那來使去出恭，行經一間包房，忽聽封家二郎的聲音，隨即便聽他嚷了方才那番話。臣弟聽聞一驚，幸而那來使對話不甚悉，似乎沒聽明白。臣弟隨后便趕拉著他離去，免得再聽到些什麼不該聽。”

他恐慌地抬頭看了太子一眼，低聲哭道:“臣弟所言千真萬確，不敢有一瞞。若兄長不信，臣弟愿意與封家二郎當面對質！”

“蠢貨！”太子回過神來，趕斥道:“這等瘋言瘋語有什麼好對質的？莫非要辯個真假麼？”

裴玨聽聞，趕了腦袋:“兄長說的是，是臣弟犯蠢了。”

太子瞇了瞇眼，自言自語:“我倒要看看，這老賊要如何解釋。”

裴玨困道:“兄長說的什麼老賊？”

太子冷眼看他:“不該你說話時，把閉上。”

“是，兄長說的是。”裴玨趕附和。

太子看著他做小伏低的模樣，心里舒坦了不。他拍拍他的背，裴玨立馬抖道:“兄長有話盡管吩咐。”

“起來。”太子道。

裴玨巍巍地起，一直弓著背，大氣不敢出。

太子道:“五弟去了，我甚是寂寞，你日后就補五弟的空，好好跟著我做事。等我登基了，自然不了你的好。”

裴玨抬頭，不可思議地看著太子，片刻，又趕跪倒在地:“臣弟何德何能，不求補五弟的空，只求侍奉在兄長邊，為兄長排憂解難。”

太子滿意地點點頭，道:“起來吧，你先幫我做一件事，讓我看看你的能耐。”

“兄長盡管吩咐。”

太子招他上前，耳語了幾句。

“兄長放心，臣弟一定辦妥。”

太子終于舒懷，拍拍他，揚長而去。

裴玨貓著腰恭送太子離開。良久也不曾起。

直到靈堂上的人重新回到堂中整整齊齊地跪好，哀樂再次想起，裴玨才站直了子。

那臉上的小心之早已經不見，他看了看袍，方才跪得要，膝蓋上被泥土臟了一片。

裴玨臉上浮起厭惡之，將裳撣了撣，若無其事，不不慢轉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