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人送水送了一日，每回都好言好語。沈楠君并非不知恩之人，輕聲道:“謝長關心，我說了要跪在此等消息，便不會離開。”

鄭有致看模樣，知道是勸不，只得道:“娘子有骨氣，小人佩服。”

沈楠君喝了一口水，問:“早前問長為何給我二人送水，長那時未答。如今話也說到這個份上了，能否告知一聲？等這事了卻，我等也好登門道謝。”

鄭有致有些為難地笑道:“不是小人不愿意說，只是那人位高權重，他不發話，小人也不好胡言語。總不過是那位點了名，要小人對娘子和郎君多加照拂，若娘子能度過這關，想必就能見到那位了。”

沈楠君面困，忍不住向王。

王毫無異。能讓鄭有致這樣的人鞍前馬后跑，又位高權重的人，當下除了裴安，不會有第二個。

不過令他意外的是，裴安做事倒是個細致的，連喝水吃飯這等小事都安排得妥帖。想到他和仁濟堂的關系，王有些不是滋味。

這些，只怕日后都要還。

正想著，眾人聽到一陣腳步聲從背后傳來。回頭看去，只見三個人正步履匆匆地走向這邊。

王定睛一看，為首的是姜吾道，后面跟著晚云和袁承。

“師叔。”王忙行禮。

沈楠君聽到這聲稱呼，自然也明白了這是誰，也跟著行禮，道；“見過姜先生。”

姜吾道沒有看沈楠君，只幽幽看著王。

“你隨我來。”姜吾道冷冷道，說罷，轉而去。

王自不敢抗命，對沈楠君低聲代一句，而后，便要站起來。可他終究是跪了整日，膝蓋又是酸痛又是無力，還沒站起來就一個踉蹌。

袁承和晚云眼疾手快，趕上前將他攙住。

“讓阿承背師兄過去吧。”晚云憂心道。

“沒事。”王拍拍，笑道:“惹了事不可裝弱，否則火上澆油，師叔要氣死了。”

還笑得出來，晚云剜了他一眼，扶著他走了兩步，而后，便目送他一瘸一拐地隨姜吾道去馬車里。

姜吾道沉地坐著，看了看王的，道:“袍子起來，讓我看看膝頭。”

王忙道:“不必……”

話沒說完，姜吾道清凌凌地眼神飛過來，王只得從命，起袍子。

姜吾道看一眼，便用帕子了茶水，讓他敷在膝頭。

“那子就那樣好？”他冷聲問，“讓你這般不計后果，將師門和命都置之度外？”

王平靜道:“必定不是師叔說的那般好，不過適合我罷了，適合我的人畢竟不多。”

“適合你什麼？”姜吾道幾乎氣得發笑，“人家有心上人，這適合你？喜歡你的人不，你就一個也瞧不上，偏偏喜歡這樣的？”

王卻不為所，著他:“師叔可還記得從前，有一天夜里，師叔與我徹夜長談，我曾談起婚配一事？在這世上，如若師叔不懂我，便再不會有人懂我了。”

姜吾道自然記得，不由得一怔:“你……我沒想到你是說真的。”

王了，待舒坦些了，便道:“自然是真的。我其他時候說的話師叔都不必當真，唯獨那日說的真的。便讓我將此事了結了吧，我便不再多想了。師叔幫幫我？”

姜吾道看著他，好一會，終是恨恨地嘆了口氣。

“不幫你我還能如何？”他說，“晚云今日被你支到二殿下那里，后頭的消息你可知曉？”

王苦笑:“我還在這里跪著，必定不妙。”

姜吾道說:“晚云也是聽了個大概，左不過是封家鬧了鬧，興許里頭有些厲害關系，二殿下沒法給晚云說。我稍后再去楚王府打探打探。不過你放心，此事二殿下必定會去爭取，就不得不委屈你再多跪陣子。”

“我無礙。”王無所謂道:“小時候被師父罰跪也是一日一日地來，就是太久沒跪，有些吃力罷了，我不過擔心楠君。還有這天，看起來要下雨。”

“那你這出苦計才苦。”姜吾道說:“你這下怎麼看開了？竟然舍得用晚云了？”

王搖搖頭:“我和師父都看了，大勢所趨，此事已經無法阻撓。二殿下已然返京，和師妹見面的機會多得是，前幾日竟然就在西市了個正著。而且，不知師叔是否知曉，師父要晚云當師叔的副手，還給安了個二主事的名號。”

“你師父在信里簡單跟我說了。”姜吾道頷首:“前幾年我便這麼打算了，他無論如何也不愿意，沒想到兜兜轉轉，終究是他開了這個口，造化弄人。對了，此事可曾告知你師父？”

“尚未。”王道:“此事事發突然，我還來不及給師父去信。”

姜吾道說:“此事事關重大，還是由我來給你師父說去信。不過你師父一向行蹤不定，可知他如今在何？”

王猶豫片刻，道:“在晉州。”

姜吾道蹙眉:“他去晉州做甚？他在那里又沒朋友。”

王微笑:“師父的脾，師叔還知道麼？他朋友遍布天下，無論走到何，總能拉出一票你我都不曾見過的人來。”

姜吾道狐疑地看他，道:“你是不是幫著你師父瞞我什麼？”

“侄兒不敢。”

二人又商議了接下來的事，不多時，便聽更鼓響起。

晚云正在替沈楠君，看王從馬車上下來，忙迎上去問:“師兄好些了？”

王頷首，打量著，道:“師叔如今回來了，你若無事不要出門。”他想了想，又道:“也不要跑到墻邊看我，我不過跪一跪，又沒遭什麼罪。”

晚云一怔，想他說的是離開皇城時曾看他，不由得訕訕:“我就想知道師兄好不好。”

“還有。”王問，“那左監門衛的鄭中候今日又是送水、又是送食，是你收買的？”

晚云正要否認，可一看王的篤定的眼神，發覺已經瞞不過去。

“你如何找上他的？”王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