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云不知那陳令秋是什麼人，不過從這所謂的宮中章程倒可琢磨出些有意思的東西。怪不得裴淵討厭宮廷，說到是無謂的繁文縟節。如今想來，就是這些繁文縟節層層鋪墊，才能讓人有被伺候的覺。

心里想著，目不轉睛地打量梁慧的手法，道:“原來慧娘子是宮中名醫之徒，沒想到還紆尊降貴到這市井中坐診，令人敬佩。”

梁慧看的眼神，頗有幾分不以為然。

“娘子來的巧，我并不常來。”淡淡道，“平素都在京師，每日看的人寥寥無幾，只有遞了帖子才看。只是巧今日家中眷在扶風禮佛，我才來看一眼。至于市井，我家醫堂雖然開在市井里，但往來的都是有臉面的人，不似其他醫堂那般嘈雜，不會唐突客人。”

這話說得有意思。

晚云心中冷笑一聲，何不干脆點仁濟堂的名字得了。

長長地“哦”了一聲，淡淡道:“原來如此。我也是頭一次來，娘子的診資想必不菲。”

梁慧還是頭一回被人問這個問題。

平素能讓親自出診的人，本就只限京中貴眷，份低些的，侯府丟不起那個人。既是貴眷，提診資自然有失面，向來是對方事前事后送禮過來，當個人。梁慧也并不在意這些錢，畢竟名聲比錢更重要。

掃晚云一眼:“診資稍后付錢時便知。”

“我若不知診資，又如何曉得要不要找娘子看？”晚云眨眨眼，“娘子這般大人，我也須看得起才好。”

梁慧頗有幾分不耐煩:“罷了，這回就當我做善事，不收你的診資。”

得了這話，晚云毫不客氣地應下:“如此，便謝過娘子。”

梁慧不理，診了脈之后，給的手上抹上香膏。

晚云對這香膏好奇得很，抬起手腕，左聞聞，右嗅嗅。

梁慧看著地模樣，心中不由嗤笑，暗想仁濟堂的人果真是個土包子。

“不知我如何？”這時，晚云問道。

梁慧卻不答，傲然瞥一眼:“隨我來便是。”說罷，起出門。

不多言，跟著梁慧到了大堂，正要到王邊去，忽而聽梁慧驚喜地喚了一聲:“兄長，你怎麼來了！”

看去，只見梁慧正朝一個青年迎過去。那青年一便裝，生得格健壯，黧黑。

晚云的目定了定，那不是梁平是誰？

梁平看著梁慧，微笑道:“母親令我接你……”話沒說完，他瞥見梁慧后不遠的晚云，頓時一愣。

“常娘子？”他失聲道。

晚云笑盈盈地走上前，向他一禮:“梁將軍，別來無恙。”

梁慧錯愕地打量著二人，狐疑地問梁平:“兄長認識？”

梁平隨即對道:“這位是常娘子，是仁濟堂文公的弟子。”隨即他又看向晚云旁的男子，便道，“想必這位就是大弟子，王青州。”

王含笑做禮:“見過梁將軍。”

梁慧詫異地看向晚云，打量片刻，才問梁平:“兄長是如何認識常娘子的？”

“是在河西道認識的。”梁平甚是高興，道:“乃機緣巧合。”

他雖是行伍之人，卻到底生在王侯之家，知道些輕重。晚云為子，若被人知道曾經混跡軍營到底不妥。加上和裴淵的關系，梁平就算再傻，也不敢口無遮攔。

“慧娘子。”與梁平寒暄一陣之后，向梁慧道，“方子可好了？”

梁慧隨即走到掌柜那邊，提筆利落地寫下一張藥方。

“先吃十日，”說，“而后，娘子可遞帖子到我府上，我再給娘子看看。”

晚云看了看那方子，卻蹙起眉頭。

“我不過染了小小風寒，何至于吃上十日大補方？”啼笑皆非，“娘子這玩笑，莫不是開得有點大。”

“誰說笑笑風寒便不能吃時日大補方？”梁慧不不慢道，“我們宮中醫病，從來講究除惡務盡。一切大病都是由小病而來，若得了小病之后不能及時拔除病，日后慢慢累積，便是大病之始。我乃醫門的弟子，從不拿治病救人開玩笑。”

果然是宮中之風。晚云心中冷哼，大手大腳，小病大治，空耗國帑。

不為所，道:“敢問慧娘子，我因何而患風寒。”

梁慧道:“自是因為虛氣短，風邪侵。所以當及時進補讓強壯，風寒自會痊愈。”

晚云聽罷，大概就清了梁慧的斤兩，道:“虛氣短是因為今日長途跋涉，可并非本原因。”

梁慧鎮定道:“可無論如何，有此癥者首要應當進補。”

晚云搖頭:“河西道的冬春天寒地冷，我在那里待了好幾個月，骨積累了寒氣不得發，又因長途跋涉，才發出了暑熱之癥。對癥下藥，首要的是拔寒毒。”

梁慧一怔，臉上登時一陣紅一陣白，急道:“河西之事你并未說。”

晚云毫不猶豫地堵回去:“你并未問。”

二人對峙片刻，梁慧知道晚云是故意的，忿忿地看向梁平。

王也將晚云拉到后，拱手賠笑道:“師妹風寒纏，心緒不佳，最近也常對我發脾氣，某替師妹給將軍和娘子賠個不是。”

梁平也示意梁慧退下，客氣笑道:“哪里哪里，是妹妹的醫尚需進。”

兩位兄長開始相互寒暄善后，梁慧仍氣惱，徑自走回堂。

看著的背影，晚云也不以為忤，從案上取了紙筆，寫下方子，給掌柜:“勞煩揀三副藥。”

因為梁平在，掌柜不敢怠慢，按照的方子一不茍地揀藥、包好。

晚云從錢袋里掏出一百文，道，“慧娘子方才說不收診金，故而這診金我就不付了。我要的藥頂多值這個錢，若是多了就當我做善事，若是了就當你們做善事。”

說罷，喚王一道離去。

梁平親自送二人出門，和晚云客氣道:“聽聞九殿下不日班師。”

“正是。”晚云道。

梁平微笑:“娘子若是日后要揀藥，派人來吩咐一聲，這邊自會送上門去。”

中午三更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