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謙道:“你既然知道這是天家德行,便更該三思而行。”
晚云抬頭看文謙,他的眼神似乎在質問,這樣的地方你還要去麼?
心里無奈,師父和師兄一樣,只要抓住機會就來敲打,仿佛真覺得和裴淵都是白癡。
“那岳家呢?”晚云撇開話頭,道,“阿兄的母親是他們家的人,便無人替岳氏喊冤麼?”
文謙想起岳家,搖搖頭:“岳家只是當地的小戶,岳氏因為生的貌才嫁給鎮南王府為妾。那兄長岳浩然,縱然有才,此事之后,卻也被連累,在鎮南王府領個閑職,終其一生出不得頭。”
晚云怔了怔,到可笑:“連累?不當人的明明是封氏,怎倒霉的都是岳氏。”
“圣上既然要討好封氏,自然就要順著他們打岳氏。”文謙答得理所當然,“晚云,在權謀者眼中,弱者從來不值一提。”
晚云的神仍忿忿不平:“果然都不是好東西。”
文謙卻道:“你見過岳浩然,覺得他如何?”
想到岳浩然,晚云撇了撇:“他進來就喊打喊殺的,言辭鄙,師父還我覺得如何?”
文謙搖頭道:“他也是被岳氏一事的大變。有苦無訴,有冤無數申,還不得不忍辱負重、寄人籬下,遠遠照看這自己的妹妹和外甥。其實,他過去也是才華橫溢的豁達之人。”
他嘆口氣:“岳家人言輕微,喊冤也無人理會。時日長了,知道的人越來越,自然就不了了之了。”
聽到不了了之,想此事再難翻案,晚云不由得一陣心痛:“皇后對阿兄的母親究竟有甚深仇大恨,竟將人到這般地步?”
不過是后宅的爾虞我詐罷了。文謙倒是聽聞些許,只是怕臟了晚云的耳朵,不想與多言,于是含糊道:“不得而知。后宅的明爭暗斗亦不乏雨腥風,就是可憐了岳氏和被冤死的盧氏,還有們的孩子們。”
晚云詫異:“如此說來,盧氏有孩子?不知道是哪一位?”
“三殿下裴玨。”
竟是裴玨。
晚云確認道:“是太常寺的那位三殿下?”
文謙點點頭。
晚云憶起在玉門關與裴玨的短暫面。樓月說他是個八面玲瓏的妥帖人,說話溫和,沒想到背后還藏了這麼多心酸。
晚云沉默不語。
文謙拍拍的腦袋,道:“這些事都過去了,讓你知曉是要你知知底,不是你去追究。”
“但阿兄一定會追究。”晚云抬頭看向文謙,道,“此事,我不過只想知道阿兄在母胎里中的是何毒,師父既然什麼都告訴我了,也不差這點。”
的目誠摯,文謙也無意再瞞,道:“方才和你說了,岳氏所中之毒,并非劇毒,只是一味追風散。”
“追風散?”晚云怔了怔。
此,自然是知道的。
追風散,顧名思義,似風一般,一口氣能溜很遠,毒發的時間很長。起初就跟傷風冒一般人不甚上心,時間長了,就如文火燉藥,毒慢慢浸骨髓,待發作之日,就如摧枯拉朽般人一蹶不振。如岳氏那般,在短短時日變得瘦骨如柴,便是毒發的征兆。
這毒并不常見,因為配方之中,有一味來自南海的藤壺,鬼甲。
這鬼甲,只在幾遠離陸地的島礁上才能覓得,十分珍稀。且它采摘極其困難,只在每日海水最低的時候,才在海面上出片刻。采摘它的漁人,先要在礁石的夾里尋到它,而后慢慢鑿下,一不小心錯過時辰,就會被漲的海水淹死。
故而此價格高昂。乃至于行人掰著手指就能數出誰手上有此毒,再細細詢問,自可問出線索。
晚云心中豁然明朗。怪不得連毒藥的名字也一并去。
晚云心中豁然明朗。怪不得連毒藥的名字也一并去,就是為了讓人查無可查。
追風散……晚云在腦海里羅列出方子。
文謙忽而道:“你如今知道了是追風散,打算怎麼做?”
晚云看文謙的臉,便知他的擔憂,趕道:“師父莫要憂心,我必定懂得分寸,不拿自己玩笑。師父可曾記得,我幾年前曾研究過蠱?”
“那等邪你還要再試?”文謙厲聲道,臉變得更加難看。
晚云連連否認:“自然不會。”說罷,嬉皮笑臉,“師父那時罰我跪了一夜的祖師堂,我若還不知悔改,豈不是犟驢一頭?”
文謙毫不客氣:“你有時候不就是犟驢一頭。”
晚云耐心解釋道:“蠱雖邪乎,但也有其妙。例如毒蠱耐毒,不易死,若以追風散飼之,可讓其染毒,而后用其他毒去試其反應,可免去試毒的危險。”
“胡鬧!”文謙道:“那毒蠱需用人蓄養,何等邪乎?”
晚云忽而抓住了關鍵,眨眨眼,問:“師父也看了《金谷要論》?”
文謙不屑道:“那等謬論,不過當打發時間隨意翻翻,當笑話看。”
“可《金谷要論》晦難懂,有甚樂趣?”晚云神忽而兮兮地笑道:“師父不會研習蠱,不好意思跟徒兒說吧?”
文謙鎮定道:“晦麼?不覺得。”
那眼神,分明在諷刺學不。
罷了,晚云擺擺手:“師父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,那毒蠱用養也使得,《如地二三法》里曾提過。”
文謙言又止,在晚云探究的眼神里,將話頭又咽了下去。
《如地二三法》里沒有提過此法,晚云這不就在等著說出這句話。他曾義正言辭的訓斥,醫家之人不得習蠱,就是看也不行。他為人師表,自然要自作則。若被發現了他曾私下研習蠱,被笑話不說,必定堂而皇之、肆無忌憚地倒騰更多歪門邪。
出息了。文謙想,居然敢套他的話。
他輕飄飄地“唔”了一聲,道:“什麼都是你說的有理,總之不許試。”
“我說的有理還不讓我試。”晚云轉了轉眼珠子,試探道,“師父莫非試過?”
文謙冷眼看,道:“為師歇息了,記得收拾案幾。”說罷,起拂袖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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