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師。

閃電劃破天際，響起了開春的第一道驚雷。

柳拂提著擺，穿過立政殿前長長的廊廡，疾步走殿中。

皇后封氏剛見完一眾嬪妃，訓了話之后，終于閑下來。才吃了一口桂花梨羮，瞧見柳拂的神，便閑閑地打了個哈欠，讓諸妃退下。

柳拂跟隨多年，是個沉穩子，若是面焦慮，說明是真的出了事。

皇后起，步寢間，柳拂默契地跟隨其后，轉放下紗帳，稟道:“封府那頭來了消息，說幾人連同薛鸞都被涼州府扣住了，不過幸而薛鸞昏迷，什麼也沒泄出去。”

柳拂看向皇后，只是微微蹙起眉頭，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變的架勢。思量片刻之后，問:“兄長傳這消息，是知會我一聲，還是問我辦法？”

柳拂道:“家主的意思是讓他們自行了斷，想問問中宮的意思。”

“想也沒那麼容易，瓜州到京師，本就變數重重。原本以為兄長能出奇制勝，沒想到還是出事了。”皇后神淡漠，“事辦砸了，唯有以死謝罪，不為過。”

柳拂聽罷，臉刷的白了，忙雙膝跪倒:“中宮！求中宮網開一面，看在楊青追隨中宮多年的份上，救一命！”

皇后看向，上前攙起，道:“我知你與楊青姊妹深。可我這麼做，是為著想。”

迎著柳拂困的眼神，皇后拉柳拂在榻上坐下來:“你想想看，楊青是落在了齊王的手里。那孽障要從里挖出只言片語，必定無所不用其極，你舍得那個苦麼？”

柳拂面又是一白。

皇后道:“萬一頂不住酷刑 ，全盤托出，依舊得不到皇上的寬恕，反而還要連累你我。想想我們如何得來的今日，你當真不在乎麼？”

“婢子自然在乎，可……”柳拂垂下眸，黯然神傷。

“那就對了。”皇后握著的手道，“我們須得把這事做完、做好，才對得起楊青，不枉白白死去。”

柳拂知道皇后說的沒錯，但仍是不忍。閉了閉眼，深吸一口氣，問起另一樁事:“那薛鸞之事，中宮打算如何置？原本要楊青把人送出涼州地界，讓太子剛好將人救下，全一件功勞。可如今人已經到了涼州府……”

是可惜了。

皇后繼續吃一口甜羹，悠悠道:“無礙，一樣的，我明日去請太后的懿旨，讓太子去把人接回來。功勞小了些，但也是一樁苦勞。昭兒如今太怯，不敢去他父皇，只有從太后那里手。”

柳拂頷首應下，又道:“家主傳的信還說，這事之所以變這般，是其**了個岔子。楊青挑撥薛鸞的婢珠兒幫忙，事之后殺掉了，但后來才得知，珠兒懷了五殿下的孩子，胎死腹中。”

相較于前面的事，此事反而讓皇后的目有一。

看著柳拂:“死了？”

柳拂點點頭:“但未足月。”

皇后皺眉:“楊青怎麼那樣糊涂，裴淵知道麼？”

“知道。”

皇后目一沉，站起來。

“那就不一樣了。”喃喃道:“五郎的孩兒是皇嗣，這犯了圣上的大忌，若被圣上知曉，此事就不好善了。”

柳拂也知道這道理，沒出聲，等著皇后的吩咐。

只聽問:“他們可有證據？”

柳拂回道:“聽聞瓜州城有個郎中給珠兒把過脈，證明確實懷了孕。還有個證人，是珠兒的相好，曾陪珠兒一道去驗孕。不過婢子想，既然是相好，說的話就做不得數。”

皇后搖搖頭，道:“不能留下半點口實，去和兄長說，此二人留不得。”

“那五殿下那頭可要知會一聲？”

“不必，就讓五郎什麼也別知道。只要他不知道，便什麼也不會承認，裴淵就拿他沒辦法。這樣于他反而最好。”

柳拂忙稱是，退下去傳信。

皇后抬頭看著這華的寢殿，一時有幾分恍惚。

一月前，太子鎩羽而歸。兄長封良為了挽救太子岌岌可危的聲譽，將矛頭再對準河西。眾人皆知，太后日日盼著薛鸞歸來，對裴淵也期待甚高。期待越高，跌落的越快。

封良利用太后遣往河西的，暗中劫走薛鸞，想讓太后問裴淵一個失察之罪，同時遣太子前往接頭，演一場戲，太子領一份救人的功勞。

可謂一舉兩得。

之所以同意兄長封良利用薛鸞的提議，是因為知道，皇帝并不在意薛鸞。若能全太子的功勞，順勢打裴淵的氣焰，皇帝雖然會責罵，但他善制衡，這個解決必定也是他需要的，久而久之，此事就會過去。

可出了意外，五郎的孩子沒了。

二十二年前，那個孩子也差點沒了，也差點讓丟了命。

閉了閉眼，仿佛又回到那個雷電加的夜晚。

還是鎮南王的皇帝拔劍沖進了的臥房，將尚在床上養病的揪了起來，狠狠地摔在地上。

看見他的眼珠猩紅，帶著的狠，一劍劈斷了床邊的案幾。

驚慌尖，他不管不顧，冷眼怒斥道:“封華，你膽敢再謀害我裴家的子嗣，便如此案！”

從那日起，皇后就知道了皇帝的忌。

這事沒完沒了地折磨。

那個夜晚，了經年不散的夢魘。

以為熬死了賢妃岳舒然，再不見那瘋婦詭異的笑，便能從中解。

但一切并沒有結束。看見的兒子，依舊渾不舒坦。

岳舒然的兒子就是那個夢魘。

殿外的天空雷鳴滾滾，倏爾閃過一道白芒。

拽著那青紗帳，岳舒然的兒子還敢擋太子的路，該消失了。

要讓那孽障消失。

縱然讓如那案幾被一劈為二也再所不惜。

*

離開涼州的五日之后，王帶著晚云、慕潯到達金城。

原本一行人要回東都，可半道上卻收到文謙的急信，說益州起了病疫，他已經前往益州。

師兄妹倆本就是要見師父的，所以臨時決定南下劍南道，趕往益州。